“那么……那么……你……你什么时候……”米洛一时激动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几分钟前，玄玉对米洛说出能给帮她复活林恩的时候，她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而如今玄玉的声音又确确实实地告诉她：“你喜欢的话，现在也可以。”

露西雅几乎能看到米洛眼中噙着的泪花，虽然替她高兴，但依然质疑玄玉。复活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在他口中好像喝喝茶吃吃饭那么简单，无需任何道具也不用选择时辰，说来就来，未免太儿戏了吧！不过，玄玉身为血妖究竟有多少没露出来的本领，就连露西雅这个摄血兽也不清楚，或许他真的有翻云覆雨的能耐？

“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慢慢闭上，对，没错，等我说可以睁开的时候才能睁开哟。”玄玉边说边靠向米洛的脸庞，伸出手指在她紧闭的双眼前扫过，然后在两眉之间轻轻一点，一小股灵力被灌了进去，米洛随之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等等！这是什么鬼！”露西雅看出了端倪。

“嘘！”玄玉转身将手指放在唇前，“不要打扰她。”

“你把她怎么了？”露西雅不知不觉地压低声音道。

“这是她重生之前要经历的。”玄玉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俯下身去，轻拭米洛的面颊，温柔的声音从喉咙里流淌而出，“好了米洛，睁开眼睛，你心爱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正在等着你，快醒来吧，幸福就在眼前了。”

在这样的呼唤声中，米洛缓缓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一片暮色之光，柔和而朦胧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朝思暮想的容颜和与旧时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个人一步步走近，在米洛耳边轻声道：“亲爱的，我回来了。让你等了很久，对不起。”

他将米洛紧紧搂在怀中，向以前那样轻轻拨弄她的短发。米洛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你……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一步，不，半步也不许！”

“好了好了，已经不要紧了。我回来就再也不离开你，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嗯嗯……”米洛哭的像个孩子。

露西雅在一旁看得心里发酸，因为在她的眼中，哭泣着的和安慰着的根本就是米洛自己一人唱的独角戏。她一手反抱自己的肩膀，一手抚摸自己的头发，一边哭泣，一边对自己说着情话。是的，从头到尾，米洛的情人从未出现过，她独自哭着笑着幸福着，却让旁观的人心里发苦。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露西雅质问玄玉。

“不过是给了她一点暗示，”玄玉与露西雅不同，他的心情极好，“她的精神已濒临崩溃，就算分裂出第二人格也不奇怪。”

“所以你就推了她一把？”露西雅连连摇头，“好像已经站在悬崖边缘的人，你不去救她，反倒推她下去？”

“你是在责怪我吗？”

“我没有资格责怪你，只是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幸福！”露西雅道。

“不是真正的幸福吗？”玄玉摇头道，“刚才你说悬崖，跳下去固然凶险，可是你又何曾想到那悬崖之下有更美丽的风景，后有苍狼精怪，跳下去说不定才有一线生机。”

“你在强词夺理！”

“你看她此时的表情，怕是这些年从未有过如此的快乐了吧。”

露西雅依旧不认同：“那都是虚幻之物，怎么能说是真实的快乐呢？”

“顺境与逆境，富有或贫穷……真实之物或许有千差万别之分，但快乐与幸福却无一定之规，不过是心境变化，或在一念之间。人类的爱恨情仇本就是虚幻之物，看不见摸不着，皆由心生。你偏偏要给快乐强求一个真实，难道不是庸人自扰？”

“可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什么？”

“天境之国有句如此，你又不是米洛，怎么知道这不是她所希望的幸福呢？”玄玉叹了口气又道，“人类生命短暂，作为补偿，上天赐予他们自愈的能力，那便是为他们的记忆加上一个时限，随着时间的推移，爱过的恨过的，逐渐消失淡薄直至忘记过去的伤痛，开始新的生活。但米洛不同，她是仙女，她的记忆永远不会褪色，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往事统统塞进脑海，无需回想，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说到这，玄玉看了一眼满脸幸福神情的米洛，“像她这样的仙女本不该拥有人类的感情，而她的情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玄玉的一番话说得露西雅哑口无言。世间所谓规则实为人类为自己所创，血妖亦或是神仙，又或者其他鬼怪精灵，遵循这道理不过自讨苦吃。只是露西雅仍然觉得心绪难平，许是她曾经身为人类，到现在依旧不适应血妖之道吧。

“那我们呢……”露西雅咽了咽口水，“我们的记忆是不是也和米洛一样？”

“不，”玄玉转过身，面对露西雅道，“我们记忆比米洛还要清晰，只是……”他稍顿了顿又道，“我们不会像她那样拥有人类的感情。”

本是安慰的后半句，却听得露西雅心中刺痛。怎么就没有人类的感情了，那我现在又是怎样的情感，反复纠结在胸口的沉重又是什么？那些不是血妖的潇洒和桀骜能够解释的。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血妖，我终究只是个无处容身的怪物吧。

这么想着，露西雅消沉下去。却没想到，玄玉一手拍在她的头上，近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我们既来了人间，多少也要入乡随俗，你知道血妖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露西雅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碧绿色眼睛闪动着光芒。

“随心所欲呀。”说着，玄玉双眼一眯，笑起来。

露西雅目光闪动，眼前之人的笑容一直有治愈的魔力，刚刚还跌入谷底的心情一下子春光明媚了，是呀，想那么多只是庸人自扰，能够随心所欲，抛弃一切烦恼，夫复何求。

“若按我以往的规矩，到狂妖冥谷第一天就血洗了这里，抢走葬鬼，其他一律不管，简单粗暴快捷！”玄玉笑眯眯道。

“那你为什么还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露西雅道。

“强者有强者的方法，弱智有弱者的途径。门路对了就是智者，门路错了就是愚者。不过还有一种人做强者做的太久了，想当一回弱者，另辟蹊径，这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玄玉一边指着自己一边道。

真是大言不惭到了一定程度，不过露西雅笑了。那一刻，她觉得玄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没错，很有意思。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有能力治愈千里的烧伤吧。”露西雅又问道。

玄玉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得十分好看。

“你果然不是一个好人！”露西雅这样评价玄玉。

“谢谢。”玄玉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