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允心中觉得无限悲凉,南宫蝶一死,意味着她在这世间又少了一个亲人。
她轻轻抚过南宫蝶依旧如花似玉的面庞,难怪姐妹之中,她和南宫蝶长得像,而南宫香和南宫玉都是大夫人所生,可模样比起胞姐南宫蝶,就差远了。
本来她以为是基因突变,可是现在想来,遗传还是占据人类繁衍的主导因素,如此,以前感到疑惑的一切事情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便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或许我也能饶她一命。”南宫允叹气道。
秀儿哽咽道:“您还不了解娘娘的心性吗,她一向骄傲,又一直以自己的高贵身份为荣,怎么可能愿意承认她的生母只是南宫家的一个小妾……“
秀儿对南宫允娓娓道来,原来南宫蝶最初也是和南宫允一样蒙在鼓里,直到孟氏疯掉后,南宫蝶去孟国公府看望母亲,听到她的疯言疯语,这才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南宫允闻言,眼睛里又浮出一丝冰冷,“所以说,孟氏的死,也是南宫蝶所为?”
孟氏再不好,终究是养育了她这么多年的嫡母,南宫蝶竟然能完全不顾往日的恩情,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世曝露于世就杀了自己的母亲,如此忘恩负义,心狠手辣。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对南宫蝶的那些同情和怜悯,似乎有点多余了。
秀儿眼神里有些恨意,“四小姐,您若是知道大夫人是怎么对待娘娘的,可能就不会觉得娘娘残忍了。我从小跟在大小姐身边长大,在我看来,大小姐虽然是南宫家的嫡长女,可是却一直被当成傀儡和工具一样培养和利用,大夫人只一味地培养她各种技艺,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只要有一样不合大夫人的要求,便会受到残酷的惩罚。为了怕别人看出来大小姐身上有伤,大夫人便只用银针扎大小姐,人人都道大小姐从小万千宠爱,唯有我知道,她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南宫允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不由也是震惊,她竟不知,南宫蝶从小是这样活过来的。
刚刚到相府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南宫家就像是一个寒冷的冰窖,人与人之间没有一丝温情。
看来没有享受到温情的不止是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庶女,南宫蝶的日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南宫允忽而有些后悔,看来她对孟氏还是手下留情了,那样一个恶妇,实在不值得她手下留情,更不值得她为她打抱不平,若是孟氏敢这样对她,恐怕她会比南宫蝶出手更狠。
秀儿继续说:“其实大小姐以前的性情不是这样的,她虽然骄傲了些,可是待家里人都是极好的,心也不像后来那般冷,真正让大小姐死心的,是嫁给先帝的那个时候。”
南宫允秀眉一挑,“嫁给先帝,难道不是她自个儿的意愿?”
“当然不是,您应该知道,大小姐一直以来倾慕的人,都是麒王殿下。”
南宫允抿唇不语,秀儿忙道:“不怕王妃您生气,大小姐对麒王爷用情至深,便是入宫之后这么多年,心里的那份情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放下过,不然,她也不会一直针对您了。”
南宫允目光一闪,“她既然那么喜欢杜云烈,又为什么嫁给先帝爷?”
秀儿道:“哪里是我们娘娘想嫁,实则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和老爷安排的,他们从小对大小姐的期望就是喜欢她一朝伴在君王侧,能够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南宫家便可以在她的庇护下获得至高无上的尊位,老爷丞相的地位,才可以稳固。”
说到这里,南宫允也明白了个大概。
杜云烈一直以来都明白南宫蝶的心意,可一来他对她没那意思,二来是知道南宫家放在南宫蝶身上的心思,他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因而根本就不可能和南宫蝶在一起。
后来遇到了施妃萱,对南宫蝶的倾慕之情只能是婉言回绝了,而南宫蝶也在伤心之余,拗不过家族的安排嫁给了当时的大皇子杜云卿。
“从王府到后宫,大小姐从一个侧妃成为皇后,这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踏过了多少鬼门关,或许在别人看来她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可是只有我知道,她其实是骑虎难下,无可奈何,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人人都在算计她,就算大小姐不害她们,想要害她的人也是比比皆是,防不胜防,若是不狠心,早就尸骨无存了……大小姐经常对我说一句话,人一旦死了心,任何威胁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其实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没有一丝意义。”秀儿回忆着跟着南宫蝶身边经历的点点滴滴,一一说给南宫允听。
南宫允心里一片凄然,这深宫的日子到底是怎样的恐怖,能够把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变成心狠手辣的毒妇?
怪道南宫允虽然贵为皇后,可是从来不回府省亲,对南宫家的人也一直保持着疏离的态度。
其实这么多年,她心里对家族,一直是心存怨愤的吧。
毕竟,是家族害得她无法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只能成为为家族谋求利益的牺牲品。
难怪临死时她会发出那样的感慨,家再不好,依旧是家,想要彻底逃离,哪有那么容易?
就好比她,虽然在外面建了自己的宅子,可终究逃不了南宫这个姓,依旧命名为南宫山庄。
其实南宫蝶和她一样,也是一个没爹疼,缺少爱护的孩子罢了,只是自己较之她,更为幸运些,毕竟,娘亲虽然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妾,可待她却是真心的疼爱。
南宫允心里深深地叹口气,这声深叹,是为了南宫蝶。
“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去探究,又有什么意义呢?秀儿,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算是了了她生前最后的一桩心愿。”南宫允淡淡道。
秀儿阖上双目,两行清泪滑下眼睑,“奴婢,听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