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鬼脸,是画尸人的一种妆术,其主要作用,就是遮住人皮衣的面容,让被剥皮的人无法找到自己的人皮。
但是现在人皮衣并不在我的手上,而且梁成的人皮也被剥去,作为他生前最后和他有过接触的人,我想到他晚上会来找我,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三爷见我这样,拿烟斗重重的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今天晚上你就呆在我这,哪也别去。”
说完就起身拿着手机去打电话,我估计他是求高人过来救我,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三爷走了没过多久,我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恍惚,心跳也开始变得剧烈,我心想这应该是昨天晚上通宵所带来的后遗症,没有多想,就趴在桌子上面想要休息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寿衣店里有人走了进来,我以为是三爷,但刚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老板,买两件寿衣。”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好像在我耳边低吟。
“要什么款式,你先看一下。”我桌子上的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她,女人接过之后细细的翻看。
三爷现在不在店里,而我也没卖过寿衣,但基本的常识还是听我爷爷讲过。
寿衣,讲究四季穿棉,不论春夏秋冬,都要穿棉,另外寿衣要皆取单数,上下相差二,上衣不称件而叫领,下衣不称条而叫腰,一般为五领三腰,或是七领五腰。
通常年龄越大,穿的越多,表示有福有寿,最多为上十一下九。
女人在寿衣店里逛了一圈,挑了两件褐色的唐装指给我看,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这两件你觉得怎么样。”女人回头对着我问。
“这两件挺好。”我硬着头皮答了一句,这女人问的有些奇怪,寿衣是她买又不是我买,但是打开店门来做生意,无论客人有怎样奇怪的要求都要满足。
“那就要这两件了。”女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要吗?”三爷的寿衣店看起来不大,但是什么都有,基本丧葬用的东西都能在他店里备齐。
女人听完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对着我笑,正当我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正准备伸手去擦时,就感觉到背后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我的身后,他突然将头凑到了我的面前:“要你的命。”
说实话那一刻我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冒到了天灵盖上,然后直接朝着寿衣店的大门跑去,我不敢留在店里,因为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梁成,他想要过来找我索命!
而那个女人的样貌这一刻我也记了起来,她就是之前被我给买回来的充气娃娃!
我穿过了挂满寿衣的厅堂,来到了店外的老街之上。
此时已经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四下里安静的诡异,街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我回过头,看到女人和梁成正站在寿衣店的门口对我发出阴测测的惨笑。
不敢停留,我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三爷之前叫我呆在店里的话早已经被我抛在了脑后。
但是无论我怎么跑,四周的景物依然是这样的阴暗昏沉,就好像我一脚已经踏进了阴间,看不见一丝人间烟火。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到不远处有一辆公交车停靠在路边,车厢里昏黄的灯火在黑夜中像一盏明灯吸引着我去那里。
上车之后,车厢里安静的诡异,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在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忽然,公交车的车门嘭的一声关上,我被吓了一跳,公交车缓缓起步,我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车辆起步,请扶稳坐好……”
报站声突兀的响起,但是才没说几个字,就变成了一阵杂音。
可能是这辆公交车年久失修,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随便找了最近的一个位置坐下,我细细的打量起车内的情况,现在这辆车上,除去司机以外,加上我在内一共有五名乘客。
靠近后车门的座位上坐着一对年过花甲的老人,在他们的身后相隔着的是一名少妇,坐在靠窗的一侧,她的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看上去已经怀孕数月有余。
与少妇同排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带着耳机的少年,低着头应该在玩手机。
而最后一排则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被椅背遮挡,让我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我不知道这辆公交车到底通向哪里,但我打定主意,只要靠站的地方出现看上不去不那么阴森恐怖,我就立马下车。
终于,随着车身一阵晃动,公交车慢慢的停靠在了路边。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上来,她晃晃悠悠的在车厢里转了一圈,却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嘴里含糊不清的对我问道:“小五哥,你怎么在这?”
女人身上的酒味很重,我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她,终于将她与记忆中的人一个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蒋梦?”
听到我喊出了她的名字,女人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将整个身体重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她的嘴里在我耳边吐着热气:“没想到小五哥还记得我呢。”
蒋梦,是白姨美容院里的技师,因为她长的漂亮,身材也好,所以我对她还算有点印象,但是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了,一下子碰到没能想起来。
“你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我压低了声音靠近她问。
“我已经不在美容院里干了。”蒋梦将身体紧紧的依偎在我的身旁,她的眼神迷离,脸上带着几分醉意,身上诱人的香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神经。
“怎么回事?”我有些诧异的问。
白姨很照顾这些来大城市打拼的姑娘,在美容院附近专门给她们租了员工宿舍,给她们的薪资待遇也是不薄,除非是要回老家,不然很少人会中途离开。
“因为我妈给我安排了一个男人,我马上要结婚啦。”蒋梦朝我怀里挤了挤说。
原来是要做新娘子了,怪不得选择不干这行。
我刚想开口说句恭喜,但是没想到肩头湿漉漉的一片,我撇过头看了蒋梦一眼,不知何时她已经哭花了妆。
“小五哥,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会变阿。”蒋梦嘴角挂着苦笑,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安静的等待下文。
“他一开始的时候对我可好了,我真的没碰到过这么好的男人,可是为什么才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也许是太久没有跟人倾诉,田梦积压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开来。
“他怎么了?”我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小心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赌钱,在外面欠了好多钱,他让我去当小姐,我不肯,他就打我。”也许是为了不影响到车上的人,田梦将脸紧紧的贴在我的怀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那你怎么不逃,你去找白姨,她会给你想办法的。”我叹了口气说。
“逃不了的,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还吸毒,他把我捆起来,给我喂毒品,还拍了我很多裸照,说不听他的话,就把这些照片发回老家。”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淡,似乎在讲述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我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夜,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小五哥,你说我死了,会不会就不用这么累了。”蒋梦说完以后,一言不发的靠在我的肩头,哀默的眼中早已经没了泪水。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蒋梦,因为在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在逆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