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刺鼻味道的房间里,烛火一下一下跳动着,火光渐渐暗淡,灯油燃尽,烛线也开始弯下了腰,如即将逝去的夕阳,亦如躺在床上的老者。
约翰双手合十,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悠远而深邃,淡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濒临死亡的枯败身体,每一次看到那张枯槁面容的灰斑,约翰就对机械球多一分敬畏,他有时甚至会想,看到自己现状后,面前这个老人会不会后悔十几年前的举措,如果当初他没有……
咳咳!!!!
短促的咳嗽声打断了约翰的思绪,德里克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本能地追寻视野里的光亮。
他呆呆地看着跳动的火花,很长时间没有动作,嘴角的哈喇慢慢流下来,顺进脖颈里,他连忙吸了口气,扭过脑袋,看向约翰,
“你…回来了。”
“嗯!”
约翰应了一声,起身把他嘴角的口水擦掉,
“汉克走了,本杰明走了,安丽拉走了,洛克斯顿走了,他们都走了,”老人盯住约翰,颤抖地说道,“你…会走吗?”
“不会!”约翰把他的手放进被单里,“我是约翰·康顿,康顿家族的继承人,就算所有人都走了,我也不会走。”
“你不走,他们为什么要走?”
“我给他们财富、地位、荣耀、女人,我给了他们这么多,咳咳咳咳……”
他捂住嘴巴痛苦地咳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因为他们贪婪、不知足,想要获得更多。”
约翰低语,右手顺了顺他的胸口,沉声说道,“我会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德里克急促地喘着气,伸出瘦小的手,用力抓住约翰的手臂,“不能放过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知道。”
约翰点点头,又说了会话,等德里克合上眼睛、再次沉睡时,起身走出里屋,来到客厅。
见约翰出来,候在一边的黛比连忙上前几步,把一个包裹严密的布袋交给他,
“大少爷,这是家里的钱,您收好。”
约翰打开布袋,看到里面零零碎碎的钱币时,眉头一皱,疑惑道,
“只有这么点?”
黛比苦笑,低声道,“我们走得急,很多东西都没带,途中,汉克队长和洛克斯顿先生不知怎么了,突然带着各自的下属离开了队伍,还把奴隶和大部分钱财都带走了。”
听到这些,约翰默然无语,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布袋还了回去。
“大少爷,这……”黛比手里攥着布袋,突然愣住了,
“拿着吧!”
约翰回身走在椅子上,说道,“我从小没有母亲,是您把我养大的,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母亲,这些钱,你拿着,我最放心。”
黛比眼圈一红,心里升起难言的欣慰,感觉几十年的努力值了。
“黛比阿姨,以后家里的琐事就拜托你了。”约翰沉声说道,
“大少爷放心,我会处理妥当的。”
嗯!
约翰点点头,对于这个从小到大一直照顾自己的妇女一直很放心。
“对了,你们来到孟菲斯应该有四天了吧?”
“到今天早晨,刚好四天。”黛比把钱袋放回原来的位置,回身说道,
约翰喝了一口水,继续道,“这四天里都有那些人来拜访过。”
黛比回忆了一下,“第一天晚上,鲍勃狱长就来了,带了一些生活用品;
第二天也来了几个,都是老爷在孟菲斯的朋友,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至于后两天,就没什么人来了。”
“只有这些?”
“找老爷的只有这么多,不过……”说着,黛比忽然笑了起来,“找少爷的倒是不少。”
“那个叫格蕾特的女猎魔人天天都来,前天还和他哥哥一起收拾了那群无赖一顿,还有就是一对父女,父亲胖胖的,个头不高,胸前挂着镜片,女儿年纪不大,一双眼睛漂亮的异常,他们也来了两次,
除此之外,就是罗根市长的管家彼得先生,他前天傍晚来到这里,和一位带着紫色面纱的高贵小姐一起,没见到你,就离开了。”
“大少爷,这三位女士都是你的朋友吗?”黛比出声问道,眼神有些古怪。
“有的是,有的不是。”
约翰拧着眉头,陷入沉思,猎魔人兄妹找他应该是询问那天晚上的经过;那对父女,不出意外,应该是伊芙琳和她管理专利署的父亲,至于市长管家和带着面纱的小姐……
这时,黛比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一边的橱柜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约翰,
“差点忘了,还有这封信,前天早上突然就出现在窗台上,信封上说是找你的,我就收了起来。”
约翰拿过信,随意扫了一眼,手指触摸到信封上的暗红色血印,心血来潮,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突然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瑟琳娜!
他神色一愣,连忙取出信件,看到信上面的文字后,内心的思念如爆发的火山一样翻涌着。
“你终于肯出来了。”
约翰大喜,收好信件,对黛比吩咐一声:如果猎魔人兄妹来了,一定留下他们。
随后,他换了件衣服,骑上驽马直接冲了出去。
马蹄激荡,带着片片尘埃,转眼间就消失在远处人群当中。
“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一脸平静,怎么一打开信封就变成这幅样子,难不成信里面的东西比三位女士还要重要。”
黛比摸着脑袋,满脸不解。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真的很奇妙,就像约翰与瑟琳娜,
前者狡猾多变,上辈子经历不少风月场所,可谓彻彻底底的老司机;
后者存活数百年,嗜血无情,生平以猎杀狼人为使命,为此,还加入了死亡行者;
他们属于毫无关联的两类人,却在仅仅三次的见面里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心灵羁绊,这种羁绊很奇妙,平静时就像埋藏在地下的老酒,越酿越浓;沸腾时却如狂暴的海啸,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约翰会疑惑,这种羁绊是情绪感观的直接表达?还是血液相互交换后不可避免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顺着信上的指引,约翰来到郊区一处破败的农场里。
他翻身下马,绑好缰绳,漫步走到最右边的库房前方。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用力推开仓库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