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已经封锁了,消息也封锁了,现在没人可以进入校医院。”罗成坐在沙发上,“我们对外声称校医院门厅的柱子被渗透的雨水长期浸泡,有坍塌的危险,执行部正在尽力修复,请无关人员不要靠近。”
麦斯威尔·肖恩坐在办公桌后,他面前的桌面上摊开着散乱的照片,照片上那个老者死相凄惨而狰狞,老教授被人用刀钉死在墙面上,像是个殉道者,这种充满仪式感和宗教感的行凶手法显然不是丧尸或者猎人能干得出来的。
上校低头轻轻地扒开照片,沉默无言。
阿尔伯特是他的老朋友,两人相识了很多年,麦斯威尔·肖恩这个年纪的人,朋友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是他的孩子和后辈,上校的老朋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每一个都是珍稀动物,少一个都是全人类的损失。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位心理学专家,他可能是目前世界上最精通心理学和脑科学的人,拥有一颗最聪明的人类大脑。
“现场的信息采集工作也已经结束了。”菲碧坐在罗成的对面,怀里抱着大号毛绒玩具熊,“安娜姐姐正在加紧分析。”
老人点点头。
“监控录像的排查工作也完成了。”菲碧接着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昨晚上进出过校医院的人,只有安娜姐姐,柠檬姐,还有当晚的值班护士,我们初步判断阿尔伯特先生遇害的时间大概是今天早上五点至八点之间,在此时间段内,除了安娜姐姐,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校医院。”
“安娜……她去医院干什么?”上校问。
“照看陆巡先生,陆巡先生目前还处在昏迷状态中,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女孩回答。
“今天早上出去的搜救队伍,有什么结果?”
“他们已经回来了,执行部派出了三支小组,往江岸一带搜寻。”雷赫抄着双手站在门边,“但没有找到然后有用的线索,执行部不敢过于深入禁区,只好返回,赵高仍然生死未卜。”
麦斯威尔·肖恩叹了口气,扶额。
真是多灾多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赵高的失踪已经让学院焦头烂额了,执行部几乎倾巢出动,但仍然一无所获,在禁区里失踪,其实就已经能宣告死亡了。在过去的数十年里,“禁区内失踪”和“确认死亡”一样都是安全区放弃救援的条件,因为在禁区中搜救,能找到幸存者的可能性极小,反倒有可能把搜救队伍一起搭进去。
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知道陆巡和赵高究竟遭遇了什么,但学院能嗅出来这件事背后的不同寻常……能让赵高遭遇生命危险,显然不会是一般的感染者或狩猎者。
上校还准备今天早上亲自去探望探望陆巡,谁知一觉醒来就被告知医院里发生了凶杀案,阿尔伯特被人杀了。
“约翰呢?”
“那个执行部部员约翰·琼斯也失踪了。”罗成说,“我们找遍了医院和学院,并翻看了监控录像,都没有找到他。”
“监控中也没有?”上校一怔。
“没有。”菲碧摇了摇头,“监控中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正常情况下约翰·琼斯应该睡在办公室的隔壁病房里,我们赶到现场时发现办公室的门窗都开着,没有激烈搏斗的痕迹,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隔壁病房里空无一人,但窗台上倒着一杯水,还没来得及喝。”
“会不会是这个约翰·琼斯杀死了阿尔伯特先生?”贝儿靠在墙边。
“约翰·琼斯精神失常,根据治疗记录,这个人精神分裂得非常严重,他体内存在两个人格,一个被称作‘蘑菇’,行为上的表现,是会蹲在墙角模仿一株蘑菇,另一个人格是‘树懒’,这个人格行动迟缓非常嗜睡,这两个人格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暴力倾向。”菲碧摇了摇头,“哪一个都不可能一只手把一个成年人拎起来,然后一刀贯穿。”
“这是一桩谋杀案……还是一次袭击事故?”上校忽然问。
菲碧沉默半晌,她立刻意识到上校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这是一桩谋杀案,还是一次袭击事故?
如果仅仅是一起袭击事故,那么他们只要像以往那样处理就好,找到那头丧尸或者猎人,派出蜂鸟猎杀小组干掉它。
但如果这是一桩谋杀案……就说明凶手是个人类,而且还是学院中的人,但学院里只有一百多个人,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
但任意一个亲眼见过现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谋杀还是袭击。
在场的所有人陡然沉默下来,一旦牵扯到人类内部,形势和关系就陡然变得复杂起来,执行部和蜂鸟小组不能再像当初对付猎人那样简单粗暴地用暴力解决问题,年轻人们没有相关的经验,他们把目光投向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老人,上校有超出他们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他的老练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能相比的。
“是谋杀。”菲碧说,“监控系统没有发现任何感染者和狩猎者的入侵迹象。”
“如果是谋杀案,那么凶手是谁?”贝儿问,“你们的监控不是什么都没找到么?”
菲碧看了她一眼,“监控不是万能的,摄像头存在死角,一个身形足够灵活,动作足够敏捷的人,有可能避开摄像头的监控。”
“这就说明那个人对摄像头的监视范围非常熟悉……对吧?”
菲碧心中一震,点了点头。
果然是学院中的人干的么?
上海海军军事学院安全区创立四年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在这个末日世界中,所有人只有抱起团来才有可能生存下去,但发生谋杀案,就说明这种团结已经开始崩溃了。
但为什么会有人谋害阿尔伯特?那个老人活得与世无争,与身边的人关系融洽。
“我们排查了阿尔伯特先生的人际关系,他的生活平淡且规律,与周边的人相处得都很好,没有发生冲突或者仇怨的历史。”菲碧说,“所以暂时没有什么人有嫌疑。”
“凶手的目的或许与约翰·琼斯有关。”罗成沉吟,“他不是带走了约翰·琼斯么?”
“但他能带到什么地方去?”雷赫问,“四周都是禁区,他们难道能在禁区里生存?”
麦斯威尔·肖恩看着他们争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柠檬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一言不发。
说起来她才是第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人,但她好像并不关心这件事,阿尔伯特是谁?不认识。他死没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所有人一齐扭头。
学院里只有两个人胆敢用脚开这扇门,一个是赵高,另一个就是女王大人。
但这次阿利安娜用脚开门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有空闲的手了,这姑娘急匆匆地赶过来,脸上的口罩都还没摘,身上套着白大褂,右手握着一支试管左手托着一支细颈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张纸片,显然是出了实验室就直奔办公室来了,一路上马不停蹄。
“我给死者做了尸检,那具尸体身上的致命伤并非穿透心脏的一刀,他在被刺穿心脏之前就已经死了,阿尔伯特真正的死因是大动脉破裂。”安娜弯腰把试管和瓶子放在玻璃茶几上,“也就是说,凶手先砍死了被害人,然后把他的尸体钉在了墙上。”
“凶手是谁?有结果了么?”上校问。
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在那把刀的刀柄上找到了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是阿尔伯特先生的,同时还有被害人指甲中的血迹,阿尔伯特曾经轻微地反抗过,抓伤了凶手,所以他的手指上留下了凶手的血液,我在血液中提取出DNA进行了比对。”
“结果?”所有人异口同声。
阿利安娜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纸片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比对结果。”
所有人都凑上来,那张纸上有一个名字,一个编号,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下是复杂的基因序列比对图谱。
所有人都愣住了。
照片上是个黑发的年轻人,翻着白眼,满脸天老大我老二。
照片边上是中文打印的名字:
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