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豪展开纸条,发现上面赫然写着“通天街四十二号”七个大字!他心中一惊,猛地坐起,随即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与深深的恐惧之中。

难道自己将梦中的东西带到了现实里?

或者,在自己做梦的时候,别人来过病床边,将纸条塞到我手里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冯子豪的思绪混乱如麻,梦中杨丽的那句话——“去,去这里,找,找我”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徘徊,他对杨丽的痴情和思念让他近乎癫狂,望着手中的字条,又想起那亲切的声音,那美丽的容颜,冯子豪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冯子豪嘴里默念了一句“通天街四十二号”,便失落地躺了下去。他望着天花板,思考片刻,心中盘算着,无论这个字条是真是假,既然妻子在梦里呼唤他,那就一定是有缘由的!明天,天一亮就出发,一定要找到那个地方,查出个究竟!说不定,真的能够再次见到杨丽!

病房的窗开着,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窗外繁星一片,冯子豪望着夜空,仿佛看到了杨丽的那张可爱的笑脸,他不禁留下了两行热泪。

一阵昏睡过后,冯子豪终于熬到了破晓。新鲜的暖阳点亮了万州大地,几只鸟儿在窗外叫得甚是欢腾,冯子豪早已穿戴好衣物,忍着伤口仍未痊愈的阵痛,趁着国梁去解手的功夫,悄悄溜出了病房。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条,急匆匆地下了楼,在医院门口打上出租车,径直奔向通天街四十二号。

通天街位于万州市南部,这里是万州四大老城区之一,片区内路网错综复杂,小径斜坡蜿蜒曲折,一片片低矮的平房及破旧的多层比屋连甍,如果不是长期居住在本地的居民,非常容易丢了方向,绕迷了路。

出租车停在了老远的街口,便不再向里开了,冯子豪几番恳请司机无果,便一个人下了车,向胡同深处走去。七拐八绕,寻门问路,他终于来到了通天街。此刻,冯子豪的伤口愈发疼痛起来,几番折腾,他的额头上已冒起了一层浮汗。放眼一望,冯子豪发现,这哪是什么街,就是一条小胡同,胡同的地上连块砖都没有,一层层黄土被风吹起,从老远处飘过来,冯子豪紧忙捂住口鼻,眯起了眼,阵风过后,他顺着门牌,向胡同深处走去。

终于,冯子豪来到了四十二号门,也走到了胡同的尽头。前面是一堵墙,路直接被封死了,通天街四十二号在冯子豪的左手边,一扇破旧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黑底红字的木质牌匾,刻着四个大字——“通天快运”!

冯子豪望着牌匾,双眉紧皱,心中打起了鼓。他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地,做的又是什么勾当,他回头望去,整条“通天街”笔直延伸,四下无人,安静得出奇。

昨天梦里杨丽的那句话又在他的脑袋中回响起来,冯子豪徘徊片刻,拿定了主义,他想着自己的媳妇托梦定是有原因,哪怕她变成了魂魄,变成了野鬼,若能再见一面,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冯子豪推开木门,由于老旧失修,这门“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散成一堆碎木。门内是一个打扫得颇为整齐的院子,院子里一口枯井,井口旁放着一个木桶,好像许久未曾使用过。院子后是一个瓦房,房门开着,客厅内一张老旧的黑色木桌,桌上挂着一张画像,画像上一个老头,白眉白发,五绺白髯,嘴角带笑,面目慈祥。

冯子豪站在门口四下张望着,不知所措地踱着步,突然,瓦房客厅内传来一声呼喊,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张旧木桌旁,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个老太太,右手拄着拐棍,正襟危坐,正在直勾勾地望着冯子豪。

这老太太伸手招呼两下,示意让冯子豪进屋,冯子豪给自己壮了壮胆,心想着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要畏首畏尾,便径直走了过去。

他进了门,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坐在了木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老太太半会没说话,冯子豪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她竟然长着一张猫脸!那闪着蓝光的一对大眼幽深恐异,人形的小嘴两侧伸出着几缕白色的猫须。她的鼻梁低矮,鼻头上泛着点点红晕,整张脸长满灰白色的毛,甚是恐怖!

冯子豪见此,吓得面门发灰,他哆哆嗦嗦站了起来,给自己壮了壮胆,高声说道:“你,你是什么人?”

这猫脸老太太异常平静,伸出舌头舔了舔两腮的胡须,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冯子豪坐下。冯子豪哪见过这样的怪人,胆战心惊,吓得一点点向门口退,转身就要往外跑。恰在这会,猫脸老太太刻意地咳了一下,沙哑的嗓子低声说道:“小子,回来!”

冯子豪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他回头瞅了一眼猫脸老太太,又立刻收回了目光,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走错门了!”。

老太太:“手伸出来!”

冯:“什么?”

老太太:“纸条给我!”

冯子豪十分吃惊,他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纸条的事,但听到这句话,他又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冥冥之中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出于对杨丽深沉的思念,冯子豪坚定地转过身,将纸条交给了猫脸老太。

老太接过纸条,瞅了一眼,示意让冯子豪坐下。冯子豪心脏扑腾扑腾跳个不停,神色仓皇,半坐半站地靠在椅子上,他颤颤巍巍说道:“这个纸条,是我在梦里,拿——”

冯子豪话说到一半,对面的老太突然抬起了头,那双锃亮的猫眼紧紧盯着冯子豪,这眼神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冯子豪见此,便不敢再言语了。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功夫,冯子豪慢慢发觉自己开始浑身无力,眼光飘忽,脑袋昏昏沉沉,十分困乏虚弱。冯子豪想逃离这老太的目光,但却发现自己双眼已经被牢牢地吸住,眼珠甚至不能转一下,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那对双闪着蓝光的猫眼,没了半点自由掌控身体的能力。

冯子豪的眼皮愈发沉重,逐渐支撑不住,他半梦半醒地眨了两下,视线里猫脸老太的容貌愈发模糊,终于,他闭上了眼睛,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晃动两下,失去了意识。

冯子豪被催眠了。

老太起身,走到冯子豪面前,毫不费力地将他扛到了背上,向院内的老井走去!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嘟囔着些奇怪的话语,这些词语不像是人话,叽里咕噜的,似乎是某种咒语。

伴随着她嘴里的那番话,老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动,接着就变成了哗啦啦的水声,两三个数过后,一股清澈的水柱喷涌而出,直接冲到了八九米高的空中,随后“刷”的一下降了下去,水面最终和井口持平,几缕粼粼的波光过后,这井水,便如一面镜子般,没了动静。

井旁的猫脸老太太突然将身子向前倾,对准井口,“扑通”一下直接将冯子豪扔到了井水之中!

冯子豪的躯体一点点地向井下沉,他呛了几口水,抽搐了两下,但仍旧没有意识,没有挣扎,没有呼喊,转瞬之间,便没了踪影。老太太低头对着井口瞅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子,平静地走进了瓦房中,好像又完成了一件稀疏平常的工作。

在那口老井中,冯子豪正在不断地向下沉,在他所剩不多的微弱视线里,他看到周围忽然变得五光十色,一轮又一轮瑰丽妖艳的光圈不断穿过他的身体。他不断地向下降,仿佛失去了重心,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烈地拉扯起来,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眼前漆黑一片,没了景象。约有半分钟的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不断地向上升,像是被什么力量托着向上飞。

“刷!”

冯子豪的身体被弹到了水面!他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呛了几口水,定睛一看,发现自己仍然漂在井口,但这口井却不是刚才掉下去的那个!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木屋之中,一缕缕阳光顺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射进来,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层光边,模模糊糊看不清影像,耳边好像有风,“呼呼”地响个不停,周围屋里充斥着一股子霉味,甚是呛人。冯子豪咳嗦两声,强挺着从井口爬起,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已湿透,双手扶地,瘫坐在地面上,本未痊愈的伤口经过这般蹂躏剧痛不已。

突然,木屋的门开了,一股强烈的白光顺着门射进来,冯子豪下意识护住双眼,只见一个人影站在门中央,瞧着身形应该是个女性,她慢慢走到冯子豪跟前,蹲了下来,轻轻说道:“欢迎来到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