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刘玉婷到了北京之后,为了避免被那些阻止她上方的人发现,不敢住那些当街的好的招待所,只能选那些偏僻的小招待所住。可是,一连几天,她都不敢出门,生怕有人抓她。
为了躲避那些劫访人员,刘玉婷先在附近的理发店买了一副假发,还买了一副墨镜,戴上这些东西,又穿上比较潮的衣服,她像一个酒吧女郎或者说是一个妖艳的舞女了。因为担心下午人更多,排不上号,刘玉婷决定清早就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玉婷就起铺了,戴上假发和墨镜,穿上很艳丽的衣服,坐上了前往信方局的公交车。
到达目的地后,这次刘玉婷学乖了,大大方方地朝里面走去,一点也不胆怯。快进胡同口的时候,像上次一样,又有人伸手拦住刘玉婷,问她是哪里的。刘玉婷杏眼一瞪,说我是北京人,到这里找我老公的。说完,她还朝站岗的武警挥了下手,说我老公来上班了吗?
武警很礼貌地回答,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刘玉婷假装很生气,骂道,这个死鬼,不就是接个案子,居然夜不归宿,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她气冲冲朝里面走去。拦她的人不明就里,当然不敢再拦,急忙收手,拦劫别的人去了。
一进信方局,刘玉婷就把假发和墨镜取掉。在大厅里面,访民们很讲秩序,自觉排队领号子。只是里面人太多,排着好几支长队伍。刘玉婷打听了一下,一个信方接待人员每天至多接待二十人,要是时间来不及,号子领了也有可能白领了,得等到明天。
得知情况,刘玉婷有些焦急。可是,我已经无路可走,不管情况怎样,也要等到机会。妹妹惨死,她的家是毁掉了。现在,自己为了给妹妹伸冤,钱花光了,工作没了,丈夫也吵着要离婚,婚姻濒临崩溃。她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可一有这个想法,心头就如万箭攒心,痛疼难忍。
正焦急中,旁边有人悄声问她,要不要排在前面的号子。
刘玉婷不明白意思,追问道,前面的号子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人解释道,这个像在医院看病一样,谁挂号在前,谁就先看病。我领的号子在前面,当然比你先叫上方材料。你的号子已经偏后,今天肯定没得机会了。怎么样,二十块钱给你!
见有这样的生意,刘玉婷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这个社会,真是形形涩涩,假假真真,什么人都有。她拿出二十块钱,接过了那张号子。果然,交信方材料是按号子的顺序。很快,刘玉婷就听到工作人员在喊,202号,进信方室三号房间。
刘玉婷答应一声,急忙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进了信方室三号房间。
工作人员接过刘玉婷的上方资料,细细地看了一下。然后,他把一些信息输入到电脑里。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说,刘玉婷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已经有领导批示,并且反馈到了有关部门。有关部门也作了及时的处理。你妹妹的尸体作了第三次尸检,结论依然是高空掉落系自杀身亡,这是最后的结论,也是唯一的结论了。
刘玉婷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妹妹绝对不是自杀,这个尸检结论有假,绝对是假的。
工作人员说,刘玉婷同志,你要相信法律机关,不要怀疑一切,这样做是没有好处的。好的,你的事情就这样了,下一位,下一位。
马上,一位上方者过来,把刘玉婷挤开。
刘玉婷无奈,只得拿起上方材料,失魂落魄地出了信方办公室。妹妹死了,我的家也没了,可上方走到了绝地,没有任何结果,怎么办啊?没有任何人注意,身心俱疲的刘玉婷出了信方局,走到了那条具有华夏特色的胡同。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细雨朦胧中,无数访民或背着大行李包,或搀着老人,或牵着小孩,正在苦苦排队等候。
妈妈,我好饿——呜呜——突然,队伍中传出一个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响,划破胡同的上空,四处回荡。
劫访者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用他们鹰眼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找出那些危险分子。几双眼睛落在了刘玉婷的身上,不过,他们没有动。他们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因为,从刘玉婷的神情,他们看出了名堂,那就是像朝鲜发射火箭一样,宣告失败。
哈哈哈哈——他们在心里发笑。
领队的郎市信方局副局长谌建伟躲到胡同一旁,掏出手机,拨通一个手机号码,兴奋地报告,宁市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刘玉婷上方失败,我们郎市警界的形象得到了维护,请您放心。
得到领导的肯定和表扬之后,谌建伟又拨通一个手机号码,说袁所,在忙什么啊?事情已经办妥,你该把剩下的钱打到我的账上了,弟兄们急用呢。
袁兵听了,自然是又高兴又心痛,说谌哥,我已经打了四万给你,剩下的四万,他们说了要等事情尘埃落定,没有任何泡泡了再打你卡上。
谌建伟听了,有点不高兴了,说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事情办成了,八万块钱全部到账,你可不要变卦!
袁兵好歹也是一派出所所长,管着城关那块肥地。一个小小的市信方局副局长,要不是因为刘玉婷上方的事,他才懒得搭理。见他得寸进尺,他有点火了,说谌大局长,上次你儿子出事,要不是我出面,你想想,会是什么结果?你儿子那样的品性,难免不会再犯,你以后还会有事找我的,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谌建伟儿子的事,就是上次放点豪赌,被警察逮住了。本来是要拘留半个月,罚一万块钱的,因为袁兵放了他儿子一马,让他毫发无损地出了派出所。
以后还会有事找他的!听到这样的提醒,谌建伟哪还敢坚持,忙陪着小心说,袁所,你放心,这事肯定会给你来个了断,让她尘埃落定,不留下任何隐患的。
通电话的这会,刘玉婷已经踉跄着身子,走了好远。谌建伟急忙带着两个劫访人员,上了一辆黑色小车,慢慢地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刘玉婷被淋成了落汤鸡,可她没有任何要避雨的想法,依然故我地走着。
大凡经千辛万苦来北京上方的人,在遭遇失败后,精神近乎崩溃,极有可能走轻声之路。凭着多年的劫访经验,谌建伟隐隐地觉得刘玉婷极有可能处在这个状态。
半个小时后,刘玉婷来到了永安立交桥的最上面。这条立交桥上下共四层,高度相当于六层以上的楼房。天空大雨滂沱,桥下车流滚滚,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溅起浪花。
我太累了,该歇一歇了!刘玉婷停住脚步,呢喃着看了看栏杆。然后,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栏杆,垮了过去,坐在栏杆外侧。
快看啊,有人要自杀,而且是个女白领!桥下有个撑伞的人经过,无意中抬头,看到一个女的坐在栏杆外侧。于是,他大声喊叫起来。听到他的喊声,其他路人也走过去,抬头张望。果然,在立交桥端,有个姑娘坐在那里,肯定是要自杀!
这个发现,马上招来更多围观的百姓。
立交桥上,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过。似乎没有一个司机看见,在立交桥的一侧,有一个轻生的女人命悬一线。当然,即使有司机看见了,也不会有这样的闲心去过问的。
不过,在众多的小车中,还有一辆例外,那就是谌建伟他们坐的那辆黑色小车,稳稳当当地停靠在距离轻生女人大约100米的路旁。看着大雨滂沱中的单薄身影,谌建伟不经心生怜惜,冒出想去救人的冲动。毕竟,那是一条本应鲜活的生命。
但是,另外一种想法又在阻止他。要是她继续上方,那么就会给我们郎市抹黑,宁副市长交代的任务就没有顺利完成。完成不了宁副市长布置的任务,那么,宁副市长就会不满意。宁副市长不满意了,那自己的仕途升迁就存在危险。
可是,刘玉婷罪不至死!种种迹象表明,她妹妹的死确实很蹊跷,死得不明不白。即便不是警察谋杀了她妹妹,她妹妹的死也与警察有着关联,警察脱不了干系。
雨,居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立交桥上,留下绯红。光线明亮了许多,窗外的景象是如此清晰,连风吹动刘玉婷的秀发也可以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美女,跳啊,怎么不跳啊?立交桥下,围观的人群收起了伞,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居然起哄,催促轻生的刘玉婷。
人,作为个体,毕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去表现自己的不道德行为。可是,如果别人也是如此,他就会以为自己这样做是正常的,并非不道德。
立交桥下围观的市民越来越多,起哄声也越来越大。
这个世界竟日如此冷漠!刘玉婷惨然一笑,站起身来。那淡薄的身影,一股风来,就可以把她吹到桥下,摔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