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虽小,可不像先前是十几个人居住的。若不是夏长生来找他们,将其余人等清场,他们可还不敢谈论这么秘密的事情。
浪天涯从食堂打来了晚饭,此时已是一片漆黑,点点灯火在各处亮起。毫无间隔的巡逻队,当是他走过的这一段路程就已不下五拨人。
回到屋子,出奇的是祝清秋正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房梁。
浪天涯以为她还在睡觉,边从食盒拿出饭菜边喊道:“小姨妈,快起来吃晚饭了。小姨妈……”
祝清秋长长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而后跳下床走了过来,道:“老娘没睡了,别叫。”
浪天涯扒了几口饭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嘿!你不知道,刚才我在打饭时,好多人都要巴结我了。想不到一个夏叔就让我们在这个府里这么有面子。”
祝清秋此时也是肚中饥肠辘辘,边吃边道:“你也不看看我们现在穿的什么衣服,这是府中最没地位人才穿的。你知不知道,若那暴脾气郡主将你打死,估计连一只鸡都不用陪给我。”
浪天涯目瞪口呆道:“我这么不值钱?”
祝清秋笑道:“所以你知道那些先前还拿白眼看我们的包工头为何一下对你那么恭敬了!”
浪天涯好奇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祝清秋哼道:“什么事情都忙不过老娘的火眼金睛。”说罢,放下筷子,疑惑道:“我只是十分好奇那贼婆娘就任由我们在这里?她那般苦口婆心的劝我们与她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浪天涯呆了半晌,摇摇头,道:“不知道。快吃吧!明天还早起干活了。”
祝清秋愤然道:“我堂堂大小姐让我干这种粗活,气死老娘了。”说罢,仍下筷子,道:“快去打热水给老娘洗澡。”
浪天涯指了指旁边的火炉上的水壶,道:“早就知道你会提这个要求,去洗吧!”
祝清秋不解气道:“不行,我要泡澡,今天洗洗擦擦都累出汗来了。不洗睡不着。”
浪天涯可伶巴巴的看着她道:“这是王府,我若去找浴桶估计是回不来了,你忍心吗?”
祝清秋叹了一声,道:“那……那就擦擦吧!”
浪天涯掐灭了蜡烛,盘腿打坐起来,听到屋里的脱衣声与水声响起,小声道:“你说皇上到底是怎么让鉨王与外公来个斗法了?”
黑暗中正将毛巾擦着上身的祝清秋停顿了下来,半晌才道:“我爹……我爹的弱点,他好像没什么弱点。除了权利之外,就没什么喜欢的了。”
浪天涯讶然道:“你和舅舅不是他的弱点吗?”
一阵水声哗哗想起,随之是拧毛巾的滴水声,而后一声轻叹,祝清秋才道:“我不知道。”
屋内沉默了下来。
半盏茶的功夫,祝清秋洗完之后点燃烛火,嚷嚷道:“快去擦把身子,这屋里就一张床,老娘可不喜欢挨着满身汗臭味的人睡。”
浪天涯猛一睁开眼,道:“可没热水了啊!”
祝清秋指了指她洗完过后的木盆道:“那不就是了吗?”说罢,贼笑道:“你知不知道在中州可是有人要花一万两银子要喝老娘的洗澡水。”
浪天涯:“……”
等到府上敲了灯火管制的锣声,二人才褪衣躺下。
浪天涯拉了拉被子,道:“小姨妈,你别抢我被子了。”
祝清秋气道:“这堂堂一个王府,就这么欺压工人,连被子都舍不得多给一床。哼!”说罢,又嘟囔道:“你小子不会靠过来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等浪天涯回话,就感觉身边香风袭来,一具柔软的娇躯靠在了身旁。
祝清秋在他耳边低声道:“睡觉可不许乱动,记住了。”
浪天涯在黑暗中点点头,道:“好的!”
翌日天才麻麻亮,就有人敲着二人的门窗喊道:“两位,快起来干活了。”
祝清秋迷迷糊糊的应了声:“马上来了。”说罢,又呓语道:“小外甥,你快起床去给我请个假,就说我感冒了。”
浪天涯咻的一声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道:“起来了,不干活没饭吃的。”说着,一拉被子,赫然就见到小姨妈就穿了一件上次在游泳时的红色内衣裤。而后惊叫一声,气道:“你……你……今晚我睡地上。”
祝清秋若无其事的爬下床,将束胸裹在胸前,打着哈欠道:“好啊!”
这临时的鉨王府婢仆家丁侍卫多达三百余人。
鉨王又只得一女,元配更是在产下这女儿时已是身故,故鉨王不在时,郡主便成了主事的人。
在府内,由于夏长生是郡主的护卫,又在军中挂职,大部分人都多少看在她脸上,善待祝清秋与浪天涯。
事实上两人长得比那些家将、侍卫还高挺雄壮,两眼灵动有神,府中仆役们那敢撩惹他们。
更是祝清秋生的‘俊俏无比’,又口中妙语连连,惹得众人总是欢笑一堂,大家更是‘喜爱’她。
不过由于郡主故意作弄,两人干的却是食房内粗重的清洁和杂务工作,这安排当然没有人敢改变。
二人在食房协助预备早食,忙了两个时辰,两人才找到机会溜出食房。
祝清秋笑道:“哈!我要是男子,定会一一伤了这府中所有姑娘们的心。那该多有趣!”
浪天涯没好气道:“你别在逗她们了,若被她们发现你是个大胸美女,那可就糟糕了!”
两人均穿上工作的小厮常服,不但衣服沾满油垢水渍,连头发手脸都不保,但却是十分开心。
祝清秋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哼道:“老娘哪还有胸!”说罢,像是十分佩服自己的伪装,继续道:“那叫管叔的还是什么大司厨,只看他烧菜调味的手法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便知弄出来的菜肴只是一般。若由我来弄他娘的几味,保证能吃得那人吃的囗水都流出来。”
正说得囗沫横飞时,一声冷哼,来自前方。
此时他们正沿大宅旁的廊道往宅前的大广场走去,三名王府的家将不知由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拦着去路。
带头的叫何狂,工作之时早有好心人给他们‘介绍’过。当时便对他们神态傲僈。
两人停了下来,愕然道:“什么事?”
何狂只手环抱胸前,斜眼兜着他们道:“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内府的奴仆不准到前府来,这么快就不守规矩了”
祝清秋笑道:“我们并不是要到前府,而是要到街上去。”
另一家将问道:“谁遣你们到外面去?”
祝清秋指了指鼻子,道:“就是我自己。”
何狂气道:“快回去,郡主吩咐过,没有她的命令,你们两人不准离开府门半步。”
浪天涯哈哈一笑道:“这真是天大笑话,我们又不是囚犯,最多就是不干吧了。我们偏要离开。”
何狂三人同时现出怒容,其中一人喝道:“好胆,是否不想活了。”
祝清秋嘻嘻笑道:“我这位兄弟就是脾气不好,三位大哥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搂着小外甥回头便走,低声道:“好汉不吃跟前亏,若惹出整个王府的家将,我们这两个高手就要立即完蛋大吉了。”接着又道:“难道你察觉不到这里有好多暗哨吗?这些人武功可比这三人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浪天涯点头低声道:“殿下怕爱女给人再次掳走,当然会加派高手保护,现在我们难道回房睡觉吗?”
祝清秋一拍他脑袋,嗔怪道:“就知道睡觉,你小心安得什么心?”说罢又道:“前门不通,便走后门,还要立即走。像何狂那种小人,不去向那女霸王搬弄是非才怪。啊!我突然好想喝驷马桥头张记酿的桂花酒。”
两人举步踏上贯通前后院的碎石路,一群五、六个俏婢迎面而来,见到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大胆地对他们眉挑眼逗,嘴角含春。
祝清秋叹道:“哎!要不给你物色个小妾?”
浪天涯一肘打在她‘一马平川’的胸前,恶狠狠道:“讨打。”
此时终走到宅后的大花园,虽是寒冬,但小桥流水,景色雅致。两名俏婢,正在修剪花草,见他们来了,交头接耳地细语,又拿美目偷瞥他们,春意盎然。
两人却只能目不斜视,直行直过。
后门在望时,一个灰衣大汉,年在五十左右,安坐左方小亭的石凳处,正悠闲地吸着烟管,吞云吐雾,似对他们并不留神。
他们亦不以为意,正要推门而出,那灰衣汉叫道:“两位小兄弟,请到这里来说两句话。”
祝清秋与浪天涯对望一眼,均知不妙,偏又毫无办法,唯有硬着头皮走过去。灰衣汉面貌平凡,但骨节粗大,脸色带着奇异的紫红色,双目似有神若无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两人记得好像在膳堂远远见过他几趟,其它人对他必恭必敬,只是不知是什么身分。
他以烟管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两个石墩,道:“请坐。”
两人只好面对他坐了下来。
灰衣汉微微一笑道:“本人司马徽,乃王府内总管,专责府内安全,不知两位小兄弟要到哪里去呢?”
祝清秋耸肩道:“只想溜到街外逛逛了!来到龙川,仍未有机会随处看看,太可惜了。”
司马徽点头道:“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小姐吩咐,若两位兄弟不是有什么必须办的事,最好不要离开王府,一切待殿下回来再说。”
浪天涯无名火起道:“那岂非当我们是囚犯吗?”
司马徽叹了一囗气道:“我亦是迫不得已。请问两位和罗羞月究竟有何嫌隙!”
两人心中一震,暗责自己胡涂。若罗羞月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那王府反是唯一最安全的地方。更何苦现在对付他们的可不只是罗羞月一人而已。
祝清秋不答反问道:“郡主有否告诉总管我们为何会到这里来?”
司马徽双目神光一闪,显示出精湛深厚的内功,定神注视了祝清秋半晌后,沉声道:“小姐曾教老朽莫要询问两位的事,只说须全力保护你们,老朽当然要依命行事。”
浪天涯低声问道:“总管跟殿下有多少年了?”
司马徽亦低声应道:“两位请放心直说,即管殿下有什么心事,亦不会瞒我。”
祝清秋仍不放心,问道:“最近发生在小姐身上的事,总管清楚吗?”
司马徽脸上现出懔然之色,好一会才道:“当然清楚,但不知两位指的是哪一件事?”
浪天涯道:“当然是有关她在外对抗蛮荒人之后的事,小姐说过不准我们告诉任何人,总管有胆听吗?”
司马徽仰天长笑,意态豪雄,淡然道:“你们有胆说出来,我就有胆子听。”
两人见他非是奴才气概,大生好感,哪会把郡主的警告放在心上。遂先把与夏长生的关系大致交待,然后把荒村事件详细复述。说完时,司马徽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好一会司马徽才恢复常态,讶道:“这么说两位小兄弟当是身怀神功,否则怎能躲上屋梁,又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不过表面看来,两位虽器宇轩昂,腰步沉稳,又气定神闲,但双目不现内芒,难道竟已达到反璞归真的境界吗?”
浪天涯知他说得虽客气,骨子里却是怀疑他们这故事的真实性,坦然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内功别走蹊径,与一般武功大有分别,不信大可立即试试我们。”
?司马徽伸出手来,微笑道:“那我们就握握手好了!”
浪天涯吃了一惊,虽肯伸手和他握着,却道:“千万莫下重手!”
司马徽莞尔道:“这个当然!”同时发劲。
浪天涯先感到对方的手像忽然变成了铁箍,还不住收紧,指骨欲裂时,体内真气自然贯到手腕间,虽仍感疼痛,但已可忍受。
司马徽剧震道:“小兄弟的内劲果然非常怪异,似有如无,但又是深不可测。”
浪天涯初次得高手品评,大为高兴。
司马徽连续三次摧动真气,都给浪天涯化去,松手道:“老朽信了。”旋又皱眉道:“凭你们的身手,怎肯在膳房内受如此委屈?”
浪天涯苦笑道:“有什么法子,郡主的吩咐嘛。”
司马徽沉吟片晌,摇头道:“但殿下确是没有半点受了内伤的神态。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