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翎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在她的印象中，哪怕是天塌下来，封月也只是大大咧咧地骂一句脏话玩事儿，而不会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哭。

“下雨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去说。”

今天的天气沉的发闷，零零星星的雨点不知何时越抖越大，打在封月的肩头，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苏翎叹了口气，把伞收好，上前拉着封月进了屋。

她想，大概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封家兄妹的，要不然这辈子怎么非得还债呢？

两人坐在沙发上，封月的情绪上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波动，江叔煮了两杯红糖姜茶递了过来，“这两天空气潮湿，温差也大，少奶奶您和封小姐记得喝上一杯，也防防感冒。”

“好。”

江叔走后，客厅里空荡荡的也就剩她们二人了。

苏翎拍了拍她的手背，柔下了声音，“现在可以说了？”

封月的眼泪已经收干，可是眼里还是空洞的让人揪心……这些天在她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磨成这样。

“小羽，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苏翎把姜茶给她送过去，封月摆了摆手，精致的桃花眼中毫无温度，“不用，我喝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羡慕？”

封月的脑袋往后仰，整个人就像是瘫软在了沙发上一般，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羡慕你被人爱吧，所有和你相处过的人都能喜欢你，把你当成宝贝……就连我哥那样的花心大萝卜都能开窍，我也真是挺惊讶的。”

苏翎口中那口姜茶差点喷了出来。

“你想哪儿去了，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人都是偷偷地讨厌我！”

封月耸了耸肩，唇边闪过一丝凉薄的笑意，“至少我还挺喜欢你的，可惜我不是男的。”

苏翎被她逗乐了，“那咱们还能做朋友，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还愁没人喜欢？”

说到这个话题，封月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酝酿了许久，神色颇为复杂，“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坏女孩，我爱玩爱闹，还三天两头地换男朋友……小羽，我是不是很脏？”

她认真地看着她，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苏翎张了张嘴，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对的也许就是对的，没必要在乎别人的眼光……毕竟谁没有年轻过，肆意过呢？”

封月噗嗤一笑。

“你真的挺会安慰人的。”她顿了顿，突然站起了身，“可是我还是很难过……难过的心都快碎了。”

她一步一步地上楼，然后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早已变得阴暗深沉的天空，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是爆发了。

“小羽，我觉得吧，我前半辈子都在作孽，其实也就是觉得太孤独了，在那个家里，爸爸妈妈都不在，哥哥也没时间陪我……我就是想找个人陪伴，可是总没有合适的，有些时候我就在想，既然过不了一辈子，还不如及时享乐。”

“可是我后悔了，作孽太多……也会有报应，我尝到了，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挺想他能好好的……小羽，说真的，我特别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封月精致的容颜上突然绽放出一抹妖娆的笑容，“我哥这个人所有人都以为是花心大萝卜，可是其实他就是个榆木疙瘩，他没有感情，也不懂什么是感情，直到遇上了你。”

他的世界才有了各种各样的颜色。

他学会了喜怒哀乐。

封月的心好似被一把利刃戳中，有些疼。

是啊，她还有好多的话想说，她还没泡够帅哥，她还有太多的舍不得，可是……

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把银色的精致手枪。

苏翎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封月，你干什么！”她低吼一声。

封月眨了眨眼，却是出奇的平静，“不想活了，觉得特没意思……早死早超生。”

苏翎的眼皮跳了跳，觉得今天这事好像不一般，有点闹大发，她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封月手上的那把手枪，拳头紧握，尽力拖延时间，“这把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封月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地扯了扯嘴皮子，“这是我哥藏在枕头下的，被我偷过来了！厉害吧？”

“恩，很厉害！”

“我挺怕死的，吊死太恶心，摔死就是一滩烂肉了，吞毒药就怕死不了，还活受罪……这样应该更快一点。”

苏翎揉了揉眉头，“不是，你好好的怎么突然想不开……封月，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挥霍，你可以找个喜欢你的人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不愿意尝试换种思路呢？”

封月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疯狂地摇头，“没有的！我不配！我他妈前半辈子费劲心思钓凯子，就没有想过……想过自己会被那群畜生，苏翎，我真的很痛，那天晚上我痛的快要死了，他们还要强迫我做那种事，我真是作孽……这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活该！”

“你见到我哥，一定要和他说声对不起。”

苏翎的身体骤然僵硬。

她根本不知道封月经历了什么，可是现在突然觉得，再多的话都成了苍白。

“封月，你走了，你考虑过你哥的感受吗？他会失去唯一的亲人，他会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封月顿了顿，苏翎一步一步地开始走近。

这时候。

封月突然后退了一步，她的身体紧紧地靠在栏杆上。

“你别过来了……我也不想的，可是。”她突然暴躁起来，“我能怎么办！我真的忍不住了……他们用烟头烫我的胸，烫我那里，强暴我，我太痛了！痛的我无法呼吸……”

她扣动扳机。

苏翎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血液好像凝固了……封月闭上眼，指尖轻轻一动。

苏翎狠狠地用身体撞了过去，那一颗子弹打空了，在空中迸发出强烈的响声。

“你他妈疯了！”

封月红着眼，想要把她挤到一边……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是整个人压抑着激烈暴动的情绪，动作一个不稳，苏翎就成了炮灰……在半空中打了个滚，然后从二楼的阳台上摔了下去。

封月木讷地拿着枪。

脸色惨白一片。

江叔听见动静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她手上的枪。

他立刻脑补了一出残忍的谋杀大计，他冷冷地看向封月，“封小姐，我们家少奶奶呢？”

封月还没回过神，直到听到楼下一声咆哮声，这才恍然大悟。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自己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平白拉一个在乎她的人下水！

“封小姐！”

江叔的脸色越来越冷。

封月紧紧咬着下唇，她转过身，眸子紧紧地往楼下草坪的位置看过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