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忧心中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垂着头一步步走了进去,步子迈的极慢,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既将被押上断头台的囚犯,正一点一点的步向死亡。
走了大约一柱香,才终于走到了花园外面,曲膝正要跪下,君惊澜却是突的慵懒出声:“离本殿那般远,小奴才,你很讨厌看到本殿?”
“奴才不敢。”
少年低眉顺眼,恭敬的回了一句,她自是不想看到他,这辈子,下辈子,哪怕下下辈子,都不想看到这张脸,可命运却注定了她必须面对。
“那就好,还不赶紧的过来扶本殿起身。”君惊澜依旧坐在那百花之间,脸上笑意盎然绚烂的让人恨不得一刀戳破。
洛无忧小心翼翼的避开花枝,走到那人面前,这些花显然都是有人专心打理的,若是她真不小心踩坏一株,只怕便是又惹上一桩祸事。
“殿下,奴才扶您起来。”
“等等,你好像还没有给本殿行礼问安吧?”
看着少年远远伸过来的手,君惊澜眼眸微闪:“怎么?难不成你这小奴才进府的时候,没有人教过你规矩么?连行礼问安都不会?”
“可是,殿下,这花儿开得这般漂亮,奴才都没见过呢。若是奴才把它们压坏了岂不是很可惜?而且,而且要是奴才压坏了他们,殿下不会叫人打断奴才的腿吧?”
洛无忧垂头扫了一眼脚下,脚下满地花枝毫无空隙,花枝间那根根锐刺更是看得人扎眼,若她跪下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觉得是这些草重要,还是给本殿请安重要?”君惊澜眉尾微挑,不待无忧说话,便自道:“那自是本给殿请安重要了。只有那不懂事的奴才,本殿才会打断他们的腿。”
洛无忧被那犀利眸光看得微滞,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借机整她看她受伤罢了,可明知是被整她却无法反抗,只能生生的受着,谁让他是北国太子一府之主?谁让他手中握有她想要的东西,谁让她偏偏那般凑巧就罪了他?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洛无忧抬头看了看男子脸上的森冷笑意,脸上满是恐惧之色,慌张之下典膝便跪了下去,膝盖着地,那艳丽花枝被压断,花刺毫无意外扎破衣料刺入膝盖血肉之中。
“嘶……”
疼,阵阵尖锐刺痛。
少年轻呼出声,额头更是冷汗岑岑,五官都紧皱在一起,原本平凡的脸更加丑了,膝盖处隐有血丝浸湿了浅灰色的裤管。
君惊澜脸上的笑意却是更甚:“还不错,总算还知道怎么行礼。”却是并未让眼前的人起身。
“殿下不是要起身吗?还是奴才搀扶您起来吧!”洛无忧咬牙说了一句,君惊澜摆明了要整她,他若不开口,她只怕得一直的跪下去。
“无妨,本殿现在又不想起身了。”
君惊澜瞟也没瞟少年,指着天空道:“你看,今儿这天气还不错,天高云淡,广袤无垠的,只不定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本殿还想再晒晒。奇怪了,不是都已开Chun,当是燕子回巢之时节了么?可本殿的小鱼儿怎么还未飞回来?数月不见,本殿倒是甚想他,便再等等看它会不会飞回来。”
男子一脸疑惑而期待,给一只燕子取名叫鱼儿也亏他能瞎扯得出来?
洛无忧忍疼,抬头道:“殿下,奴才已请过安,若是殿下没有其它的交待,奴才还要回去干活,还请殿下允奴才先告退。否则一会儿王管家就会到处找奴才了。要是干不完活儿,奴才只怕饭也没得吃了。”
“你怕干不完活没话吃,就不怕本殿以后让你都吃不了饭?”君惊澜脸色瞬间变得暗沉:“小奴才,你莫不是当本殿真把昨儿个晚上的事儿都忘记了,还是你自己一夜失忆全都忘记了?”
“敢拉本殿下水,不止嘴不想要了,本殿看你这手也不想要了。”君惊澜脸色瞬变,话落,手掌一动便握住了少年的双手,两声脆响之后,伴随的是少年嘶哑而尖锐的痛呼。
“啊——”
少年两只手腕都无力的垂了下来,手腕骨骼关节尽被卸,比之那针扎之痛还要更痛,君惊澜居高临下看着那张充满恐惧的痛苦脸庞,还有那氤氲着水光的眸子,脸上残忍的神色瞬间尽褪。
凉薄的嘴唇轻扯出一抹笑,便自又坐回了那躺椅之上:“本殿还要在这里等着小鱼儿回来,你便陪着本殿一块儿等,不用担心王冲会找你,本殿已下了令,以后,你就跟在本殿身边侍候本殿,能做本殿的贴身侍从,小奴才,你,应该感觉到荣幸。”
“放心,本殿定会好好的,关照你的。”君惊澜转头看着天空,声音在那殿宇上空轻响了许久,眸底只有残忍的戾色,这世上每一个敢违逆他的人,他都会让他们好好尝尝,那种违逆他的后果!
呵,呵呵,接下来的日子还真让人期待啊,在登基前的这段时日,有这小奴才供他消遣玩乐,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当是不会无聊了。
微寒的风吹拂着那森冷的音调渐渐消散,灌进少年满是汗水的身体内,一阵刺骨的冰冷,洛无忧垂头,跪在那花间,咬牙忍着那痛楚。
除了忍,她只能忍。
便是咬碎银牙和血亦要将那痛香下去。
君惊澜让她做他的贴身侍从只不过是想报复她折磨她,可这又何尝不是她的一个机会?她费心想要和德全打好关系,也不过是因为德全是一等小厮,也有负责东院的清扫。
说到底都是为了更加靠近君惊澜,更加的靠近这藏雪殿,君惊澜手中确有彼岸之魂不假,且那东西南宫景煜曾说过他拥有多年,只是无人得知罢了。至于到底是从何而来,除了君惊澜自己,也没有人知晓。
前世那东西在登基大典上出现,这世也定会出现,从齐衍口中得知一切以后,她便在开始想,那彼岸之魂最有可能存在在的地方到底会是哪些地方?
无疑,这藏雪阁便是最有可能的。
洛无忧从晨时一刻,一直跪到午时二刻,整整两个半时辰,跪到膝盖都已没有了感觉,她跪身的那片血色蔷薇被折断的花枝也都全枯萎。
君惊澜便也一直坐在那血色花朵之间,整整两个半时辰一动不动,便是连眼帘都眯了起来,呼吸均匀缓沉,似乎已睡着。
正午时分,天空高悬着一轮艳阳,虽只三月,那阳光并不毒辣,久晒之下,却还是让洛无忧浑身里衣都已湿透。
微黑的脸颊之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和着那膝盖处渗着的血液全都滴落在那花园之中的泥土之中,滋养着那些血色的花朵。
“启禀殿下,已到用膳的时晨了,奴才已传好了膳。”又过了不知多久,王冲领着一众奴仆浩浩荡荡前来传膳。
王冲站在花园外,恭恭敬敬的跪着,一双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跪在躺椅旁的少年,眸光极其复杂难言中,却又透着一股格外的阴冷。
显然这位王管家也将洛无忧给记恨上了。
昨夜殿下大怒,并又一次遭遇到刺杀,自那传位的圣旨下来之后,几乎这些日子每隔几天便会有一回,不过殿下一般都不在太子府,却没想到这个莫言进府当晚,便又‘引’来一批刺客。
太子殿下那般大怒,这莫言只怕也是个Jian细无疑。想他王冲识人无数,却竟是被那张老实的脸给骗了。当真是老马失蹄,太过可恨!
还好的是他们的殿下英明无比,一眼就戳破这小子心怀歹意。就不知道,她到底是三皇子君朔的人,还是五皇子君麒的人,又或者是八皇子君尧的人?
不过,不管是哪方的人马,既怀着歹心进来,那就是罪该万死,太子殿下只做这般的惩罚,着实太轻,也太便宜了他了!
王冲一脸的愤愤不平,恨不得用眼神将洛无忧凌迟,即使未曾回头,可那般充满杀意的眼神太过浓烈犀利的落在自己后背,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查觉?她不用回头,听声音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心下微沉,不止得罪了正主,连管家也是这般?
她之后的行动只怕是会处处受阻。然而,就算她摆了君惊澜一道,这管家也没有必要这般恨她入骨吧?虽然身为奴才当喜主子所喜,恶主子所恶,可那眼神却是太过阴冷。
还是说王管家被君惊澜罚了,所以对她怀恨在心?
洛无忧并不知昨夜她离开之后的刺杀事件,所以只能猜测定是君惊澜用了什么手段折磨管家,所以才会让管家对她几乎恨之入骨!
就在无忧思忖猜想间,那坐在躺椅上的男子终是张开了眼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而后,侧头问:“这一觉睡的本殿还倒真是舒服,对了,小奴才,本殿的小鱼儿飞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奴才并没有看到殿下的小鱼儿。”洛无忧垂头恭敬的答,声音有些虚弱,这天上飞鸟自是有的,且还不少,不过,每只燕子长得都差不多,她如何能知晓哪只才是他的小鱼儿?
君惊澜蹙了蹙漂亮的眉峰,声音里带着几丝不愉:“这小鱼儿,莫不是在外面玩儿的不亦乐乎,连自个儿的老巢也不想要了,竟是忘记回来了?哼,它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否则本殿一定会拔光它的毛,看它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说着微顿,瞥了一眼依旧跪着的人,满面怒容,嫌弃的喝叱:“没听到王冲的话么?还不起来伺候本殿用膳?身为奴才就要行奴才的本份,又笨又蠢,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真不知道本殿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要了你这么个愚蠢的贴身小奴才,真是降低本殿的格调!”
一字一句把地上少年贬的一无是处,却是让王管家老脸之上,嘴巴都惊得张大足以塞下一颗生鸡蛋。
殿下不是想要处置这个Jian细么?
怎么的,竟是还要将这心怀不轨,狼子野心的Jian细给留在身边?难不成是殿下想就近监视好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想想,这似乎也不无可能,只是还是不对,这不像是殿下一直以来的狠辣作风,对于心怀不轨的人,殿下从来都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绝不会有半丝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