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无忧三人来到膳堂的时候,那里已挤满了人,堂中拼着许多的长桌和长凳,桌上摆着数个缸口一样大的盆,盆里分别装着白米饭和菜,还有些盆里装着雪白的馒头,而桌边站着许多人。
所有人都像是从牢里被放出来的一般,一拥而上的抢着饭菜,说来太子府下人少,然则这一聚集在一起其实也并不少,一眼望过去尽都是人挤人,细数之下连同丫鬟婆子家丁小厮,也有近百号人。
不过这百人在这偌大的太子府中,确实,顶不了什么用,难怪王管家会把一个人当成两个甚至三个人来用,若不如此,整个府邸根本无法运转。
而她也总算是有些理解这些人为什么都会面无表情,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些人气,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儿,不止累,时刻还要担忧自身安危和小命儿。
谁又还能笑的出来?
“莫言你走什么神呢,你没看到饭菜都被抢光了?还是说,你都不饿?”直到长三拍了拍无忧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往那盆里一落,可不是那十几盆儿已全都空空如也。
连一颗米饭乃至汤汁儿都被吃的一干二净。
看了眼长三碗中那些饭菜,闻着那米香和菜香,无忧原本无甚感觉的肚子,竟是陡然升起一股饥饿感,咕噜的响了几声,然则,那桌上不止饭菜空了,馒头被一抢而光。
“要不,我这里还有个馒头,给你先垫垫吧。”长三瞟了一眼洛无忧,听着那声响,犹豫了半晌,将手中唯一的一个馒头递了过来。
“不用了,我再去厨房看看吧。”看长三那一脸纠结而不舍了样子,洛无忧笑着说了一句,长三却是一把将那馒头塞进了无忧手中。
“给你就拿着,你现在去也没有,厨房用膳都有时辰的,过时就没得吃了,所以,你去了也是白搭,先吃个馒头喝点水垫垫,熬一下到明早就就好了。不过,你可得记好了,下次可千万别害羞犯傻了,要再害羞犯傻不好意思抢,那只能饿肚子,下次我也绝不会再给你了。”
显然长三误会了无忧发呆以为他是是不好意思上前和他们抢饭菜。
“我知道了,多谢长三大哥。”
洛无忧并不解释,犹豫了下没再推辞,干了那么久的活儿,她体力消耗的差不多,必须吃些东西,这样晚上才能一探究竟,趁着君惊澜未回府,等他回府她就没有机会了。
“没事,记得我的话就好。”长三埋头吃起了饭菜,洛无忧也默默的吃着馒头,吃完之后,众人各自散去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下人房世家大族一般都建在西院,太子府亦不例外,丫鬟小厮的住处挨着,中间隔着一堵墙,房间倒挺多,德全吃饭的时候交待了一声,让他就与长三李达三人住一间。
洛无忧微愣,回神应声和长三还有李达回去了下人房,两人拿着衣物让洛无忧和他们一起去下人浴房里冲澡,刷了一下午的马桶,整个都是一身的臭味儿,实在是难闻,不洗根本没法儿睡。
“你们先去吧,我有些累了,先坐一下,等大家都洗完了我再去吧。”洛无忧自是推辞,到底她是女儿身,和男人住一个屋子便已是不得已,却绝对不可能再和他们一起洗,那不是生生会漏馅么?
李达蹙眉劝道:“等所有人都洗完?那时辰会很晚了,且也没有热水了,洗冷水会生病的,莫言,要不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我浑身都没有一点力气,一动也不想动,我一会儿就去,不会等太晚,你们快去吧,洗完早点回来睡,这一天,真是累死人了。”
“这,那好吧,我们就先走了。你休息会就赶紧来。”
洛无忧满脸疲惫的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两人看了看她那小身板,也没有再劝,头一天干活儿自是会特别的累,等习惯了慢慢就会好些了。
李达长三两人走了,洛无忧撑着腿站了起来,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香了下去,这才觉得好了些,到底是女儿家的身体,头一次做这些粗活儿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恢复了下体力,洛无忧起身来到了屋外,外面一片寂静,并没有人,想来不是去洗澡,便是已早早的睡下了,毕竟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干活,不养精蓄锐怎么能行?
伸手触摸着花台上那蔟开得正盛,花瓣艳丽的千叶菊,抬头望着天空高挂的那一轮圆圆的明月,洛无忧嘴角擒着柔和的笑,心中泛起一抹思念。
一轮明月寄相思,独伫菊栏赏艳姿。咫尺天涯何所惧,不离不弃两情痴。唇畔轻启,无声的默念着这两句诗,洛无忧心中幽幽一叹。
此时此刻,那个男子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站在默园的那株桃树下,静静的思念着她?又或是,还在责怪她不辞而别?
无忧苦笑,她能够想象他会多生气她骗了他!也不知,红锦大师兄他们又是否还平安,看到红锦手中的东西,他应该不会迁怒于她们,也不会再迁怒于大师兄和齐衍了吧?
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他们也应早就得到消息了,让两位老人一直替她担心,她实属不孝。
容狄,上官明月,你可知,我竟是有些想念你了!
一轮明月照无忧……
幽幽叹息了一声,洛无忧倚在花台边,静静的看着那轮明月出神,莹白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她的身上,就仿佛男子的气息将她紧紧的包围,让她疲惫的身体也感觉到了丝丝的温暖。
与此同时的千里之外,那一片火红的枫叶林中,琴音缠绵婉转,男子声音凄清而索然:“一轮明月寄相思,红叶剪裁赋怨词。念客无涯随影棹,诗心几度寂寥之。怅望千山穷目断,一轮明月寄相思……”
每念一字,每拔一弦,每响一缕琴音,都载着无尽的思念与挂牵。
思念着那远方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儿,牵挂她不知现在可好?是否平安无虞?可有吃饱穿暖?又几时,才能归来?
狂风吹拂着满地的枝叶凋零飞旋,月华浅浅铺在山林之间,将那琴音传的极远极远,一路飞过了千山万水,撕裂了时间空间,穿过了亘古不灭,一直将那思念带到,思念人儿的身边。
夜很静,月很美,思念亦不断不灭……
暗夜月影之下,齐风一路疾弛上山,停在男子旁边,恭敬的禀报:“主子,寒左使传讯,已有主母的消息了。数日前,有人曾见到过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少年在隶城出现过,左使推测,那人有可能是青鸾。”
琴声戛然而止!
男子修长十指成掌紧扣琴弦,抿唇,只念了两个字:“隶城。”
隶城,隶城……
无忧为何会到隶城?隶城是她的目的地,亦或,她只是经过那里?隶城乃边塞要城,再往前便是……
男子幽深黯然的眼眸一转,忽而划过一抹璀璨的光亮,整个人如大鹏鸟般,直接纵身飞下了山坡。
“主子,您要……”去哪儿?
齐风手还伸在半空。话也只喊出半截,无奈自家主子轻功太高,走的也太快,他只能认命的抱起了那七弦古琴,一路追了上去。
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激动,主子想来定是要出发去找主母了。
果真还是主子睿智,知道找主母不易,便从主母身边的人下手,出动了明月楼辖下之七星堂、暗阁、七杀阁所有的人,找了整整一个多月,如今总算是有了主母的消息。
虽然还不能肯定到底会否是主母,但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来的好,看着主母走后,主子便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变得比以前还要更加冷漠阴沉,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他们更是无比的焦急。
只但愿他们此次,不会走空,主母也是为何竟是那般不告而别,还一路将踪迹掩藏的那般好?有什么事,不能和主子好好的说么?还有齐衍,到现在都没被放出来。
那个家伙,这一次倒是有够嘴硬的,在暗阁呆了这么久,只希望趁这次机会,主子会把他放出来。毕竟,在外有他跟着主子,比较保险一些。
对了,他还要去收拾出行用的东西。
齐风眨眼便想到许多,连忙加快了速度,返回容王府。
……
夜渐深,整个太子府都逐渐沉寂了下来。
下人房中也传来两道粗粗的憨声,一直不曾停歇,原本合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洛无忧却是突的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走到李达与长三床边挥了挥衣袖撒下点点白色的粉末。
这才转身了了厢房门,此时已过三更,外面早已没有人,已是三月初,寒风吹来有些冷,却也不再沁骨,洛无忧笼了笼衣衫,一路向东行去。
这整个太子府都是君惊澜的地盘儿,可实际说来,那东院无疑才是整个太子府的心脏,她向长三打听过,太子的寝殿,书房等重要地方都建在东院之中,若说彼岸之魂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无疑就是最靠近君惊澜的地方。
如此一来,东院也自然就成了她首先要探查的目标,只是,这下人房这边不会有守卫,那东院之中却是定会有的。
所以,她若要想进去东院,就得先想法子避开那些侍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