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容狄的突发病情,她所有的计划被打乱,必须重新做出安排,洛无忧深深的吸了口气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急,定要冷静,越是情况焦急复杂,她必越要冷静才行。
只有头脑冷静清晰才能想出办法来。
齐衍很快领洛无忧之命前去做安排,无忧却是在前厅之中又坐了一小会儿,强压下心中的烦燥心绪,让心境恢复平和之后,这才带着红锦剪秋二人去了容狄的厢房。
彼时容狄已清理完毕,依旧那副绝世之姿,男子一袭墨色长袍,三千青丝湿漉漉的披散在肩。半靠在雕花床畔,齐风正拿着锦帕替男子干发。
那柔顺乌黑的青丝上沾着些许的水滴,顺着额边一缕发丝滴落在男子光洁的额间。晶莹惕透的泛着点点光晕延男子那苍白的脸颊一路滑下。
男子却是恍然未觉一般,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只注视着不远处的方向。看着少女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嘴角勾起一抹轻浅弧度。
眸光幽幽绽着月华之光,似乎满天星斗骤然浮现,点亮了漆黑的苍穹天际,又仿佛一串流星迤逦的划过那浩瀚而璀璨的的银河,只撩眼一望,便可吸去人所有的心魂。
洛无忧面含浅笑,走到雕花床畔,伸手接过齐风手中的帕子,轻轻拭去男子脸颊上的水珠,替男子轻轻擦拭着湿润的青丝,动作亦是极轻极柔。
擦干发丝,洛无忧轻轻拿起那精细的沉香梳替男子梳发,触着男子柔韧的发丝,无忧不由感叹:“总有人夸我的头发柔顺,可是,现在我才发觉,你的头发,比我的头发还要柔顺黑亮,看得便是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是么?你很羡慕?”
男子转头,伸手将少女牵坐在床畔,看着少女问:“若如此,要不要,我把平日浴发的皂荚送你一些,这样,你的发丝,一定也会与我一般,那可是医谷的配方,别的地方,可是没有的。”
“那无忧先谢过郡王了。”洛无忧笑了笑,却是突的问道:“容狄,我记得,你曾在我那里牵走了我的一个荷包是么?你放去了哪里?”
“洛氏无忧,你要那荷包做甚?”
男子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从枕下将荷包拿了出来,轻轻放在了少女的手上,无忧垂眼,这荷包还是她七岁生辰的时候,娘亲亲手绣给她的。上面的栀子花是娘,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你不是说,按照风俗,男子与女子定情,都要互赠信物的么?可是,这个荷包,却是你从我这里顺手牵去的,自是不算,所以,我先收回,待我准备好新的会再给你。”
洛无忧将荷包收进了袖笼,顿了顿道:“不过,在此之前,无忧还要向郡王借一样东西才行,就是不知,郡王舍不舍得给无忧了?”
少女说着,眨了眨眼帘,声音轻快,略带着几分调皮,男子无奈一笑,却是正色道:“说来也确是如此,就不知无忧县主想要本郡的什么,自是得先说来听听,让本郡好好的考虑一下才行。”
洛无忧转身,便自旁边的桌上,拿来了一把剪刀,喀嚓喀嚓在男子面前比划了两下,道:“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郡王自是有的,还很多,无忧想要的,只你一缕青丝,我一直想做一条发带项链,只是,女子发丝最为珍贵,不能轻易剪取!”
“所以,无忧想看郡王是否肯割爱?”洛无忧说着手指轻轻的抚过男子的如瀑发丝,不待男子回答,便已径自挑起一缕,指动,落剪,喀嚓声中,那一缕发丝应声齐间而断,落在无忧的掌心。
伸手放在男子眼前,她轻声道:“就这些便已足够,等无忧做好,便会送郡王一条,便当做,无忧送你的信物,郡王觉得可好?”
“说本郡强牵,无忧县主亦是强剪!不过,罢了,你剪也剪了,本郡便着留着那发丝亦无用,你若想要,便拿去。”容狄愣了一下,却是没想到,那个淡然自若,沉静如水的少女,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男子遂只能无奈的笑,那眸中的宠溺,却是早已满溢。这世上,只要她开口,不管是什么,只要他有,又怎会不肯给?便是没有,他便是夺,也会替她夺来!
却不知,她想要的竟只是那一缕青丝。
做一条发带项链么,那是她想要承诺送给他的信物?虽舍不得那荷包,但能得她亲手所送的发带项链,亦是让男子开怀。
“那好,我就先回相府了,你先好好的休息,明日再来看你,另外,这发带项链等我做好,会给你送过来,你大可不必担忧我会失言。”
洛无忧将那发丝小心翼翼的收好,叮嘱了一声,往门外走去,转身抿唇,那笑容瞬间散尽,凤眸之中浮上一层晶莹,那声谢谢,终是没有出口。
一句谢谢又怎能道尽她对他的感激?便是再多感激的话,再如何丰富的词与句,也无法描述她此时的心情。
“容狄,你既护我,我当救你,此生此世,哪怕踏遍千山万水,哪怕穷尽无忧一生之力,无忧,亦必会为你寻来那救命良药!”
双手紧纂,无忧在心中许诺,她绝不会让他死,绝不会!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似乎也带走了男子的心,带走了男子的笑,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那里早已空空,男子却是久久也未收回视线。
轻咳两声,男子虚弱的闭上了眼,修长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她的担忧,她的自责,她的愧疚,即使经过深深的掩饰,可是,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般强颜欢笑,可正因此,却才让他更加的心疼!
无忧,无忧……
你可知,不告诉你,便是不想你担忧!
然而,人生之事却总是事与愿违……
眼帘再睁,男子眸光幽幽闪过一闪挣扎却是转而被无比的坚定取代,以前,他不在乎,因为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让他可留恋的,可是,现在,他的心中有了牵念,那一丝永远也斩不断的牵念和执念。
“齐风,传信给千叔……”
红唇轻启,男子的声音在厢房之中突兀响起,低沉而暗哑,那幽幽瞳眸之中划过一丝森冷戾芒,仿佛尘封千年的宝剑,骤然出鞘,银光雪亮,带着一股斩破苍穹的气息。
他,想活下去,哪怕只为了她!
……
洛无忧带着侍女一路出了容王府返回相府,车厢很寂静,没有人说话,红锦和剪秋也都沉默着,气氛似乎格外的压抑,连马车已停下来都无人发现。直到顾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表小姐,已经到了。”
洛无忧蓦然回神,下了马车,却是微微一愣,不过这短短半日时间,洛府之上的那书着丞相府的匾额便已然被摘了下来,转而换上了洛府的牌子。
“呵,没想到,这次,父亲的动作倒还真是快,也还真是很干脆呢?”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讥屑,她倒是没想到,洛秉书竟然会那么快就换了牌子,还挂上了洛府的牌子。
以他的脾Xing,这也不奇怪,洛秉书Xing格自私凉薄且自负,虽遭贬,却也绝不会挂上公主府的牌子,那不是在向世人宣告,他洛秉书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市侩小人么?
可他以为如此别人就不会谈论了么?有些事,做便做了,却还非要掩耳盗铃般的掩饰,岂知,那不过是画蛇添足的自欺欺人罢了!
“大小姐好……”
“大小姐安……”
洛无忧一路回到无忧阁,洛府下人皆纷纷面色恭敬的朝她问安,眼里都带着些敬畏之色,洛无忧却是恍若未觉,也并未去其它的地方,径自回到了无忧阁里,叫来了寒濯。
“怎么样,你打探的如何,可有找到佛堂中的机关?”
“回主母,属下暂时还没有找到,那华嬷嬷及时的回来,所以,属下只能暗中先撤走,不过主母不用着急,等夜里,属下会去再去探一次。”
“好,那就等晚上,不过,你带我一起去,如今圣上已决意处死洛仙儿,永昭极有可能会狗急跳墙,我们不能等,必须做两手准备,下午我会去一趟大师兄那儿!”若是之前,可能不会,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却是说不定了,她倒是没想到,今日进宫,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永昭,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逃出我的掌心!
洛无忧眸中划过一抹森冷暗芒,转头看向几个侍女一连下了几个命令:“汤圆,一会儿你拿我的拜贴去一趟刑部尚书府,就与徐大人说,本县主要去探望五妹妹,请他行个方便,回府之时,皇榜既已张贴,那我自得去送她最后一程。”
“弄墨,你回顾府,告诉外祖父和舅舅,一切照计划行事,该搭的台子,该唱的戏,都准备好,这一次,我若不气到永昭吐血,我就不叫洛无忧。”
“另外,剪秋,你去昭园一趟,告诉他们换人的时间和地点,明日午时都城外十里坡的八角亭内,她若决定要换,就将青鸾带来,若不来也无妨,那本县主明日正午十分,洛仙儿行刑之前,请她去烟雨楼看戏!”
“你就说,本县主会给她留一个上好的雅坐,请她看一出绝妙的好戏!”声音微冷,少女话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冰冷弧度,她本打算待她自己找上门,可是显然,这个时候永昭只怕已气到头脑发昏了。
既如此,她自得给她提个醒,原本她还有心情等,可现在,她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将这一切了结,洛仙儿,永昭,她前世最大的仇人之二,这次,她必将让她们再无翻身之地。
她,会亲手送她们最后一程!
至于剩下的南宫景煜与武绍谦二人,她却是不急,南宫景璃已注意到南宫景煜,先前赈银被劫,他更是已失圣宠,前世他身边的第一谋士流云也已被她收入麾下,由他所建,享誉三国的贸易之都,流云城,也变成了她的无忧城。
算来,他的损失已不小,更何况,她还有几份原本送给璃王的大礼还未送出,到时,也足够他吐血的,既便他前世登基为皇,哪怕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她也定会将他拉下马来,绝不会再让他登上那个高位,便是他再如何的狡猾,再能如何能隐忍,手段再如何高明,等时机到了,她总会找到他的致命弱点的。
只要找到弱点,他还有何可惧?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还有一个丞相都尽皆折在她手里,就算再多一个皇子,一个将军,她也不惧,君子报仇,等十年不晚。
她洛无忧报仇,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她也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