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心里有愧，在回城的马车上，瓦里安国王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在等待港口区的城门开启的时候，他才终于打破了车厢内沉默。

“迪亚戈，你怎么看？”

“您是说，破天号？”迪亚戈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你怎么看它的威力？能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迪亚戈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他惊讶的发现，在前世，无论是远征诺森德时期的破天号，坠毁在潘达利亚的寻天号，进入深岩之洲的莱恩之誓号，还是突袭破碎海滩的雄狮之誓号，长期作为联盟主力空舰的天火号，虽然都在各个时期的战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说到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却完全超出了它的能力。

“恐怕不能。”迪亚戈整理了一下思绪，涩声说到。

“为什么？”瓦里安惊讶的问道，他有些不能接受，这个花费了巨大人力物力建造的破天号不能横扫千军的说法。在他眼里，这艘划时代的空中战舰应该是一种碾压性的超级武器才对。

“事实上，对于艾泽拉斯的土著种族来说，破天号会是不可抗拒的存在，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空军，完全无法抵挡从天而降的炸弹，”迪亚戈先是肯定了一番破天号的优势，但是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但是燃烧军团不同，他们当中长翅膀的可不在少数，什么恐惧魔、末日守卫之类的更是军团中坚，而像今天那头从天而降的地狱火，如果砸到破天号上，结果会怎样？”

“这个……”瓦里安和伯瓦尔头上都开始冒汗了。破天号在建造之初并没有考虑过这些，它的假想敌是兽人，说实话，在失去了对红龙军团的控制之后，兽人们基本就没什么空中力量可言了，至于双足飞龙之类的血肉之躯，又怎么能和破天号的坚固船体相抗衡呢？

“当然，我并不是说破天号没有用，”看着一脸沮丧的两个人，迪亚戈连忙解释道，“如果用的好，这艘空中战舰将是一件无比强大的武器，完全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但是我们不能单独使用它，而是应该把它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什么关键时刻？”

“想想看，当敌我双方在战场上僵持不下，破局乏力之时，一艘空中战舰突然出现，以无坚不摧之势突入战场，用铁与火在敌人阵列中犁出一条死亡之路，直至敌人纵深……”迪亚戈舞动着双手，用语言在两个人脑海里勾勒出一幅令人激动的画面。虽然只是假设，但不得不说，这并非臆想，在破天号近百门火炮和投弹仓火力全开的时候，这一切，还真有可能做到。

“这么说，我们还是得有足够的地面兵力了？”瓦里安紧皱着眉头，虽然迪亚戈描绘的战术让他心动不已，但是暴风城当前最缺乏的就是军队。

在王国最鼎盛的时代，在莱恩国王统治的时期，暴风城曾经拥有多达二十一个军团的军队，但是在第一次兽人战争中，这些军团已经差不多全部覆灭。虽然在第二次兽人战争胜利之后，暴风城的军队也得到了重建，但是由于财政状况捉襟见肘，一直到现在，也只有七支军团是满编的。其中第一军团，也就是暴风城军团作为防御部队驻扎在首都，十二军团驻扎在赤脊山防御黑石兽人的侵袭。而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军团并不是常备军团，前端时间跟随国王远征巨魔帝国祖尔格拉布的就是他们，这四支由农夫、工匠以及牧民等非职业军人组成的军团每次开战之前，都必须花上一段时间来召集。

第七军团驻扎在无尽之海对面的尘泥沼泽，更是远水不解近渴。值得一提的是，第七军团事实上已经不再是单纯隶属于暴风城的军队，它是一支由库尔提拉斯水兵、洛丹伦王国残余部队还有一部分暴风城军队组成的联合军团，人数几乎是其它军团的数倍之多。从海加尔山之战以后，这支军团就一直是由吉安娜统帅，由李奥瑞克?冯?泽尔迪格公爵指挥。

“是的，陛下，如果让破天号单独面对燃烧军团，那无疑是给恶狼送上肉排！”迪亚戈实事求是的说道。

“但是，把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军团重新召集起来，还需要至少两周的时间。”伯瓦尔公爵愁眉不展的说道。

“第七军团呢？能不能请吉安娜女士把他们派过来？”瓦里安国王沉吟了一下，说道。

“恐怕不行，塞纳里奥议会发现被上古邪神克苏恩正控制着安其拉虫人卷土重来，据可靠证据，这些安其拉虫人正在突破甲虫之墙，试图占据整个希利苏斯地区。”迪亚戈面色沉郁的说道，“大德鲁伊玛法里奥向卡里姆多大陆各个种族都派出了求援信使，据悉兽人和牛头人都已经派出了援军，而塞拉摩港派出的就是第七军团。”

“的确是这样。”伯瓦尔点头附和道，吉安娜女士曾向他通报过这件事，而他第一时间就向国王进行了汇报，但国王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陛下，或许您可以把月溪旅先派往诅咒之地进行支援！”看着一筹莫展的瓦里安，迪亚戈开口说道，“我想，他们肯定是非常乐意为您效力的。”

“月溪旅？”国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迪亚戈有些惊讶的看了伯瓦尔一眼，而后者只好无奈的接过了猎人甩过来的锅。

“哦，陛下，是这样的，在您远征祖尔格拉布的时候，我授权阿斯纳尔伯爵扩编了他的领地民兵，随时准备前往荆棘谷进行支援。”公爵解释道。

“那个，月溪旅，有多少人？”

“满编一千人！他们已经都集结好了，只要您下令，随时可以出发！”迪亚戈坐直了身躯，响亮的回答道。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为的不就是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么？

“非常好，”国王紧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来，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回到王宫，我就会给你一份命令，把月溪旅调往守望堡。”

就在这时，城门打开了，马车再次辚辚的行走了起来。

“陛下，我并不是灭自己威风，也不是战斗意志不坚定，但是我还是请求您能考虑，向盟友们求援！”看着放松了不少的瓦里安，伯瓦尔公爵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向国王劝谏。在他眼里，他的君主那里都好，英明果敢，坚定无畏，但就是有些过于刚强了，他总是笃信自己手中的剑才是最可靠的，而且战士的荣誉感总是让他耻于向人求助，“现在已经到了最严峻的时刻，您父亲的前车之鉴已经告诉我们，光靠一个王国的力量是无法抵抗恶魔军团的。我们必须聚集每一份力量，才能抵抗燃烧军团的大军，因为他们比当年的兽人部落更加强大。”

“伯瓦尔，在你的眼里，我是那种为了不值一钱的体面而吝于向盟友开口的人吗？”国王苦笑着说道，他扳着手指数了起来，“我也想向盟友求援，但是我们的盟友又在哪里呢？曾经的七国联盟早已名存实亡，洛丹伦王国已经毁灭，奥特兰克分崩离析，达拉然也已经毁于阿克蒙德之手，激流堡风雨飘摇，自顾不暇，吉安娜率领库尔提拉斯舰队远遁卡里姆多大陆，而吉尔尼斯的那些胆小鬼则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不敢露面，我们还能指望谁能伸出援手呢？”

“还有矮人，陛下！”伯瓦尔公爵激动的说道，“麦格尼?铜须国王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只需要一周时间，一个满编的矮人军团就能通过矿道地铁输送过来！”

国王点了点头，是的，麦格尼一直和他本人保持着牢固的友谊，瓦里安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儿子交由对方来教导，如果他请求援助的话，麦格尼肯定会同意的。

“事实上，曾经的七国联盟也并非已经完全破碎——大.法.师罗宁正在率领肯瑞托议会重建达拉然，守望堡的看守法师马哈尔巴正在前往那里求援；而洛丹伦王国的遗民们已经收复了瘟疫之地，清除了盘踞在斯坦索姆的天灾军团；至于激流堡，他们在也已经革新了统治体系，夺回了他们的王城。”迪亚戈在一旁补充道，虽然伯瓦尔公爵从军情七处的渠道，已经得知了这些变化，但是他对这些地区的了解远不如曾经亲历过的迪亚戈来的更加详细。

“但是他们还愿意遵守曾经的盟约，派出援军吗？”国王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但说实话，他对这些正在重建中的人类国度能否施以援手并不乐观。

“银色黎明的提里奥?弗丁阁下是圣光的忠实信徒，按照圣光教义，对于这种抵抗异界入侵的战斗，他肯定不会缺席，而大.法.师罗宁是位眼光卓越，富有牺牲精神的正义之士，所以达拉然应该也会派出法师部队，至于激流堡，他们只有一个军团，而且正在和石拳食人魔和枯木巨魔纠缠不断，估计是腾不出人手来的。”迪亚戈给国王和伯瓦尔一个一个仔细分析着北方的形势，随着他的分析，国王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我这就给他们写信求援，我会放下国王的脸面，谦逊而卑微的向他们寻求援助，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因为这已经不是暴风城第一次向人类同胞们求援了，早在第一次兽人战争时候，我们就曾经寻求过北方诸国的帮助。”瓦里安低声但却坚定的说道，对于这位性格刚强的国王，这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我也会私下给提里奥?弗丁和激流堡的瓦卡罗尔写信，相信我与他们的私人关系能帮上些忙！”迪亚戈也在一旁说道。

“好主意，你可以通过王国的狮鹫信使来送信，这样能快一些，”伯瓦尔公爵点了点头，建议道。说实话，迪亚戈今天的所作所为让他满意极了——当初护送温德索尔元帅的那个年轻猎人，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位具有远见卓识和广泛人脉的英雄，“你的信件肯定会帮上大忙的，我知道，北方的很多人都很乐意听从你的意见。”

“能得到他们的尊敬，是我的荣幸。”迪亚戈淡淡的说道。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看向国王，神情严肃的说道，“陛下，我建议您在自己的求援名单上再增加一位。”

“谁？”国王有些意外的说道，他不记得在北方还有那支人类势力被遗漏了。

“幽暗城，黑暗女士希尔瓦娜斯率领的被遗忘者！”

“这不可能！”瓦里安脱口说道，在他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被遗忘者，都是不可能接受彼此的，能不见面拔刀，就已经是奇迹了！

“没什么不可能，事实上，被遗忘者们已经和银色黎明合作过一次了——他们互相配合，驱逐了盘踞在瘟疫之地的天灾军团。”迪亚戈温和的解释道，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却低沉坚定，充满了说服力，“在那次战役中，被遗忘者们用行动证明，他们已经摆脱了巫妖王的控制，完全拥有自我意识和智慧，他们已经不再是嗜血残暴的怪物了！”

“等等，迪亚戈，你先停一下，让我好好想想。”国王举起手，阻止了迪亚戈继续说下去，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在今夜之前，瓦里安虽然通过军情七处的情报，知道被遗忘者和银色黎明之间存在某种默契，但他并不知道双方的关系已经密切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程度，说实话，北方实在是太遥远了，即使是军情七处的情报，也仍然有语焉不详的地方。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蹄踏过路面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马车内的魔法灯早已已经点亮，伯瓦尔公爵不时看看国王，又看看迪亚戈。在他心里，还是倾向于迪亚戈的意见的——在天灾战争时期，因为洛丹伦王国几乎是被阿尔萨斯王子毁于一夜之间，作为忠实的盟友，暴风城甚至连援兵都没来得及派出去，所以这个国家真正和天灾军团作战过的人很少，对于这些活死人也没有什么更直观的认识，更多的是对于死而复生的亡灵的恐惧，如果说对于天灾军团的仇恨，倒是那些从北方来的难民最为刻骨铭心，其他人大都没有那么深刻。

真正难以接受被遗忘者的其实是瓦里安，第一次兽人战争期间，在父王莱恩?乌瑞恩被兽人刺杀，暴风城被攻破之际，小王子瓦里安在忠诚的安度因?洛萨保护下同难民一起乘船逃离，前往北方的洛丹伦寻求庇护。就是在洛丹伦王城——也就是现在的幽暗城——仁慈的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接待了这位比他的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君主，并慷慨地给予了他能够提供的最大帮助以及一个君王应得的尊重。

在幼小的瓦里安心里，泰瑞纳斯就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是那么的亲切和值得信赖。以至于后来杀死泰瑞纳斯，覆灭了洛丹伦的天灾军团在瓦里安看来，完全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而从天灾军团中脱离出来的被遗忘者也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被他列入憎恨名单之中。

国王就这么深沉的思考着，仿佛完全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有的时候，他会因为愤怒而把锁甲手套攥得嘎吱作响，有的时候，却会因为一段回忆而面露笑容。就在伯瓦尔公爵担心自己的君主会不会就此疯掉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王宫到了。

“我会给希尔瓦娜斯写信，向被遗忘者求援！”瓦里安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往事已逝，他必须放下个人仇恨，为自己的人民负责。

“我也会给她写信！”迪亚戈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