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宫易犹自懊恼,忍不住莞尔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在魍兽身上洒了‘万里灵犀嗅’,定能将他们寻着。即使让他们逃脱,只需禀明惊雷天尊,昭告五大帝国,元泱纵大,也没有他容身之所。咱们还是先救雷公吧!”
南宫易又是气恼又是滑稽,与两师妾对望一眼,忽地忍俊不禁,笑将起来。但想到震兹、晏净灵女惨遭毒手,笑容凝结,心情登时又转沉重,当下携手朝雷公二人飞掠而去。
月华如水,清辉普照。草木掩映,震兹、晏净灵女两相对立,虽然衣袂鼓舞,肤色润泽如生,但周身僵硬,气息全无,已经化作两尊岩骨僵人。任凭南宫易如何输气相救,已不能复活还转了。端详两尊岩骨僵人的表情,竟是凝眸对望,神情古怪,也不知究竟是悲伤、欢喜还是迷茫。
南宫易呆呆地望着两人,胸中如被巨石所堵,说不出的怅惘难过。这两人虽与他不甚熟识,但震兹为人沉默寡言,醉心神法,乃是元泱十灵中最为单纯的人物,晏净灵女虽偏激疯癫,却是命运坎坷的可怜女子。
一个令他尊敬,一个让他同情,双双惨死于七百年前的余孽之手,焉不令他抚胸叹息?倘若他前世将西门洛虹直接了断,又怎会发生今日之事?想到此处,更是愧疚难当。
寰姬芙低声道:“傻瓜,你别自责啦!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是你,也不是西门洛虹所能决定的。况且晏净灵女这一生坎坷寂寞,暗恋雷公却始终不得回报,现在与他岩骨同鸳,两两相望,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南宫易闻言更感唏嘘。木立片刻,方回过神来,哂然道:“险些连此行的目的都忘了。”轻挥无极封神刃,将寰姬芙身上的锁链尽数斩断。
两人在还魂神梧下掘了个大坑,将宫涤尘和青霞灵女的骸骨一齐埋入,修了一个丘坟,立碑为记。想到西门洛虹有可能去而复返,不敢将无极封神刃埋入坟中,仍由南宫易悬挂腰间。
二人原想将震兹、晏净灵女也合葬一处,但虑及他们非亲非故,又是当世惊雷帝国前辈,自己这般擅做主张,倒颇唐突失礼。当下只好让他们伫立原地,等转告了惊雷天尊圣主、潮阁圣后,再由他们处置。
两人收拾既毕,又在宫涤尘、青霞灵女的碑前拜了几拜。一阵寒风忽起,草木飞扬。月色清冷,风声呜咽,二人突然觉得一阵刻骨的凄然,携手对望,怅然无语。
南宫易想到青霞灵女临终言语,忖道:“虽有元泱至利的无极封神刃,却偏偏红线难断!”蓦地一阵冲动,转过身,斩钉截铁地低声说道:“好姊姊,今生今世,南宫易只喜欢你一人,如有变心,天打……”
寰姬芙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口,摇了摇头,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眼眶一红,突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痴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方低声叹道:“尘埃落定,魂魄归真。咱们走吧!莫扰了他们清梦。”
第二章不速之客
皓月高悬,星辰寥落,渺渺虚无,一片澄澈。俯瞰万里雪原,寒峰林立,雾霭苍茫萦萦缭绕,宛如长河涛涛。林风阵阵,隐隐地传来几声夜鸟苍凉的悲啼,若有若无,遥远得如同来自天际。
出了北震谷,看万水千山,天遥地广,两人竟突然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从。玉潮池聚英殿的夜宴此刻当正值*,但他们却不想即刻回到那喧嚣的热闹中去。当下索性放飞灵犀蜂,追循西门洛虹踪迹。
风雪鼓舞,凛寒扑面,南宫易、寰姬芙瞬移携手并舞,衣袖猎猎翻卷。想着今夜所历,心中百感交织。
在这苍茫寂寥的神藏山月夜,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前世、今生、潮阁琼酿会、五大帝国群雄、动荡的元泱……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就像飞崖间随风弥散的夜雾,似乎触手可及,但真正抓着的却只有一掌潮湿与冰冷。
两人瞬移并舞,执手相随,穿过光怪陆离的玉杉木林、险壁嶙峋的神藏山壑谷,越过青草纷飞的山腰、冰雪皑皑的峰顶,又掠过突兀横斜的尖崖怪石、汹汹起伏的雪原林海,追随灵犀蜂,往神藏山深处而去……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渊壑之中。雪丘比邻,飞崖傲岸,一条长河滔滔汹涌,银光粼粼。两岸冰杉绵延,芳草萋萋,野花绚烂开遍,极是幽静。河流折转处,两峰交错,地势凹凸,汇成一湾幽潭。
灵犀蜂突然振翅嗡嗡,极是兴奋,闪电似的飞到那水潭上空,盘旋飞舞。南宫易、寰姬芙对望一眼,心下大凛,难道西门洛虹竟藏在这水潭之中?凝神戒备,悄声掠去。
凉风拂面,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臭之味。那水潭波光闪烁,暗影迷蒙,亦透着一股森森阴气。南宫易赤炎神瞳凝望,隐隐瞧见潭底石隙之间,藏了模糊事物,似是一人一兽。
两人正欲包抄上前,却听“澎”地一声激响,潭水喷涌,一道细长的水矢破空怒射,将那盘旋跌岩的灵犀蜂陡然劈为粉未。
南宫易心下一沉:“糟糕,还是让这奸贼发现了。”
“万里灵犀嗅”乃是取灵犀蜂雌蜂卵之血,揉以七种奇花制成的水粉,其味淡不可察。只要涂于雌蜂身上,无论相隔多远,雄蜂均能循味追到。其效虽神奇,但一种灵犀雌蜂只能与一只灵犀雄蜂相配,一旦灵犀雌蜂亡殁,则纵有万千灵犀雄蜂,亦无法追循其味。眼下这只灵犀蜂既已被西门洛虹所杀,若不能及时将他降伏,想要再行追踪便极之困难了。
“轰!”水浪翻飞,一道人影笔直飞起。
南宫易大喝道:“哪里走!”断刃翻转,刃气横空怒刺。“仆!”那人避也不避,登时被刃光贯穿,轰然倒撞在潭边巨石上,倏地一颤,缓缓萎顿于地。
南宫易二人微微一愕,想不到竟了结得如此简单。定睛望去,那人长眉入鬓,双目圆睁,果然是此前从北震谷逃脱的西门洛虹!只是他面容扭曲变形,瞠自张口,呆滞的双眼中满是愤怒、惊恐、哀乞、绝望的神情,彷佛在死前的一刹那,见到了什么殊为可怖的事情。周身惨白浮肿,鲜血流尽,竟似早已死去多时。
寰姬芙心下狐疑,蹙眉道:“他是真死还是装诈?”
南宫易惊疑不定,飘然落在三丈之外,断刃隔空轻挑,将他翻转了数回;念力探扫,他气息、脉搏尽无,殊无生气反应,确已毙命。
再一细探,他浑身上下竟有六处致命伤口,除了南宫易适才那一刃之外,心脏、肺腑还有五处重伤,伤口或烧灼,或齐整,或长出息肉……竟似由五种不同的强猛真气重创而成。难道他竟是遭五大帝国高手夹击围杀吗?但最为怪异的,乃是他浑身不剩一滴血液,经脉中亦无一丝残存真气,彷佛被什么凶兽将他连血带气吸纳一空,只余一具臭皮囊。
两人惊喜之余,又大感骇异,隐隐带着一丝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惧。不知是谁杀了这凶狡巨奸,令他死得这般惨烈难看?心中一跳,蓦地想道:“倘若他早已毙命,又如何能杀死灵犀蜂,从水潭中跃出?难道……”猛地转身,同时朝那水潭望去。
身形方动,只听水声轰隆迸射,又是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朝着两峰壁隙飞掠而去。
南宫易与寰姬芙对望一眼,齐齐忖想:“定是他杀死西门洛虹!”刹那间心底涌起强烈的好奇,都想一睹庐山面目。
南宫易喝道:“阁下且慢!”腾空斜掠,金光怒爆,刃芒纵横飞舞,将他生生挡住。
那人轻咦一声,似是颇为惊讶,蓦地转头瞥了南宫易一眼,嘿嘿冷笑,突然亮起一道眩目无匹的青碧刃光,如清潮急涌,洪浪席卷。
“砰!”两道气芒方一触及,光影流澈飞舞,照得天地皆明。
两人齐齐一震,交错飞退“屠龙刀!”
南宫易脑中如春雷炸响,惊喜欲爆,颤声叫道:“蛐蛐,是你吗?”
此时光影昏暗,刹那间瞧不分明。但那人玄风真气雄浑无匹,所使钢刀极富灵气,锋芒所及,四周碧木倾摇剧摆,当是屠龙刀无疑!
那人也不回答,趁着南宫易愣神之机,如腾蛟出海,破空而去。
林叶簌簌,玉蟾清辉盈盈,瞬息间将那人的面容照得雪亮。乌发凌乱,脸色煞白,双眼血红呆滞,嘴角撕裂了一个大豁,露出森森白牙与流淌的污血,与曲风扬迥然两异,倒象是一具恶蜮。手中那青长刀蜿蜒如龙,双面皆刃,铜锈斑驳,凹线纵横,交织如飞天青龙纹理,正是玄风帝国第一神器屠龙刀。
南宫易心下一沉,方甫涌起的狂喜登时消逝得无影无踪。此人究竟是谁?为何屠龙刀竟会落入他手?难道……难道曲风扬已经死了?一念及此,当胸如被重击,心跳几已停顿。惊疑恐惧,脑中一片空白。
寰姬芙见他呆若木鸡,一拽他衣袖,低声道:“阿恕,此人必定知道曲风扬下落,莫让他逃了!”
南宫易如梦初醒,大喝道:“站住!你逃不了!”同寰姬芙交错飞舞,不顾一切地瞬移追去。
那人冷笑一声,身形快如鬼魅,陡然折转,又朝地壑中冲去。上窜下伏,兔起鹃落,转瞬间已飞到百丈开外。
这个时候,“轰隆”巨响,震耳欲聋,右侧万丈雪峰突然坍塌,群峰断裂,雪崩滚滚,巨石冰岩迸飞怒射,遮天蔽月,瞬息之间将前地壑严严实实地堵住。
那人身形疾顿,衣袖鼓舞,突如鹏鸟似的展翅高飞,迎着滚滚裂浪破空飞舞。
茫茫雪雾冰屑中,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怒喝,一个淡淡的紫衫人影闪电穿飞,倏然冲到。人影过处,雪散石迸,“嚎——呼!”一条巨大的赤甲苍龙兽平空冲出,咆哮飞腾,张牙舞爪,朝着那恶蜮似的神秘人物当头扑下。
南宫易又惊又喜,大声叫道:“娘亲!”
这条凶厉龙兽赫然便是海神的“赤甲苍龙兽斩”!
寰姬芙芳心一颤,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两人今夜正为海神的离奇失踪担心,想不到竟在此处邂逅。
那人发出一声嘶哑可怖的长啸,竟丝毫不避让退缩,屠龙刀电舞,金光冲天闪耀。“呼”地一声,狂风骤起,地壑两侧的浩瀚林海绵绵起伏,青芒滚滚,无数道赤青色的风魄气光宛如流星矢雨,纵横激射,滔滔不绝地划过苍茫雪雾,没入屠龙刀之中。
“轰!”那人周身青光幻影大作,宛如透明。经脉彷佛无数道青光交错,闪闪发光,与汇集而来的万千风魄紧密连接,交相辉映,倒象是一道接天龙卷风,吸地擎天,狂沙怒卷。
天地皆青,银顶错芒,地壑中光影流澈。那赤甲苍龙兽在他头顶咆哮飞腾,如被无形气幕所阻,一时竟无法冲下。
南宫易失声道:“怒风狂涌,气贯长虹!”心下大骇,此人究竟是谁?竟能参透风云诀的至高之境,感应四周风魄,将玄风真气与屠龙刀诀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生平所见的玄风帝国顶级高手之中,巽法灵、西光吋、玄天灵女比之竟都有不如,仅有风神儿差可相媲。突然想起当日飘鱼子所说,曲风扬因修练“幽冥鬼蜮摄魂神功”妖法而魔化云云,心中大震:“莫非他当真就是蛐蛐吗?只因被鬼蜮魔蟑控制,变得非人非鬼!连我也认不出来了?”越想越觉得吻合,冷汗涔涔而出。
正自惊惧担忧,却听那人嘶声啸吼,屠龙刀轰然飞卷,万千道青光幻影急旋飞转,汇成一道巨大的光弧气浪,由下而上,雷霆万钧地破入赤甲苍龙兽腹部!
“砰!”赤甲苍龙兽一颤,发出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