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地扫望众人,淡淡道:“另外两个人,还需要我用八兽金刚炉显现出来么?”
十几个元良突然齐齐跳了起来,怒吼狂啸大叫,朝殿外冲去。
汝鄢尹杰嘴角闪过阴冷的笑意,霍然起身,厉声喝道:“原来你们都有份吗?杀无赦!”丝幔飞扬,神军铠甲禁卫交错闪掠,刀光雪练般飞舞。
人影合欢,惨叫声此起彼落。鲜血冲天****,四下飞溅,瞬间将大殿横梁屋顶染得斑斑血红,神姬圣殿竟突然成了刑场。
南宫易心中一动,又惊又怒:“是了!这厮好生奸狡!必定不知是谁通风报信,是以故意装腔作势,以幻法术陷害郜元良,诱使报信的元良自动现身。在元良会开始之前,假借雪域神灵之名杀一儆百,自然逼得众元良对其言听计从。”
厅中鸦雀无声,冰砖翡翠上血水横流,梁顶鲜血不住滴落,殿中弥漫着腥臭欲呕的杀气。众神军铠甲禁卫拖着尸首残肢,从众人中穿行退却,拖曳出道道血迹。转眼间,八十余名元良、王侯贵戚只剩下六十多人。
丝幔围合,紫玉鼎烟雾袅袅,却除不去血腥恶臭之气。汝鄢尹杰淡淡道:“奸贼已除,我们开始吧!”
众元良惊怖互望,颤抖着将自己衣服上沾染的鲜血揩去,冷汗遍体,说不出话来。
沉鱼冷艳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冷冰冰地道:“当日神灵降下神谕,斩杀淫凶碧鲁丹羽,举兵反抗暴政,诸位元良争论激烈得很。眼下雷族奸贼大军压境,诸位元良反倒没有话要说了吗?”
汝鄢箐婈郡主面色雪白,又气又怒,肩膀微微颤抖,忍不住便要起身说话。
南宫易连忙将她手腕轻轻拉住,传音道:“箐婈郡主稍安勿躁!且瞧瞧他们要耍出什么花样,再作反击不迟。”
汝鄢箐婈郡主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来,脸上一红,将小手轻轻抽出。
南宫易恍然不觉,心道:“以我和天仙灵女姊姊之力,要想制服汝鄢尹杰等人,应当不是难事。只是眼下最为紧要的,乃是洗清碧鲁丹羽冤屈,查明并拆穿汝鄢尹杰的奸谋。否则即便杀了汝鄢尹杰,这一场糊涂战还是非打起来不可。
汝鄢尹杰凝视着司徒元良道:“司徒元良,你是九大邦族大元良,这等紧要关头,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众人纷纷屏息凝望司徒云律。他是族中极有威望的元良,一言一行,对元良会乃至族人,都有不可言喻的影响。尤其此刻,族主昏迷,局势风雨飘摇,他的声望与影响力便越发彰显出来。
司徒元良沉吟道:“老夫这几日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左思右想,觉得此事好生为难。”众人一凛,纷纷凝神倾听。
汝鄢尹杰不动声色,“哦”了一声,点头道:“这等大事,自当细细权衡。但现在惊雷帝国贼兵临城下,诸位元良还是尽快做个决断为好。”
司徒元良道:“眼下惊雷帝国数万大军将雪域城团团围住,而我城内兵力,却不过两万三千人。前些日子与凶兽激战,又折了三、四千壮士,伤了五、六千人。算来算去,眼下当真能上阵打仗的,不过七、八千人而已。以这区区七、八千,要与惊雷帝国数万虎狼之师对阵,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众元良交头接耳,点头称是。汝鄢箐婈郡主大喜,低声道:“司徒元良终究是九大邦族大元良,坦直敢言。有他出面,事情便有转机啦!”
汝鄢尹杰淡然道:“我们难道不能固守城池吗?”
司徒元良摇头道:“眼下正是盛夏,城中贮存的陈粮只够支援两个月。惊雷帝国大军现下围而不攻,多半是想逼迫我们耗尽粮食之后,乖乖开门投降。”
众元良纷纷点头,赫连铁树缓缓道:“司徒元良说的不错,惊雷帝国大军无须攻城,只须困守此地,不出两月,我们便支撑不住了。”
司徒元良又道:“倘若这一战败了,惊雷帝国大军杀进城来,必定要大肆屠城,那时全城黎民必定不能幸免。”摇头叹息。众人面色惨白,黯然无语。
汝鄢尹杰冷冷道:“原来你们是打算开门揖盗,就此投降了?”
司徒元良摇头道:“那倒不是。碧鲁丹羽少尊奸杀落雁圣姬,此乃雪域九大邦族奇耻大辱。即便我们忍气吞声,想要息事宁人,惊雷帝国多半也会担心丑闻传达元泱,败坏神藏山声誉。以潮阁圣后的性子,只怕即使我们开门投降,惊雷帝国大军仍然会大肆屠城。”顿了顿,叹息道:“到了那时,只怕不仅雪域城变为荒坟,九大邦族所有村寨也都会被惊雷帝国大军烧杀干净。”
众人骇然,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南宫易心下诧异:“这司徒元良兜来转去,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一个枯瘦元良忍不住道:“依司徒元良之见,难道我们横也死,竖也死,横竖难道都是死吗?”
司徒元良听若不闻,迳自沉吟道:“这些日子我想来想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总觉情势凶险莫测,非我辈凡人所能猜度。但是,那夜在飞云间眺望潮崖山之时,我忽然想到一事,登时豁然开朗,放下心来,当晚便睡得从未有过的香甜。”
众人齐声道:“不知元良想到了什么?”
司徒元良微微一笑,朗声道:“我突然想,冥冥之中,自有雪域神灵为我辈凡人安排一切。我们想到的,他早已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他也已想到。既是如此,我们这般徒自心念自乱又有何益?只需照着神灵的旨意,团结一心地去做,自然便可以逞凶化吉,遇难呈祥!”
众人一楞,心中一阵迷糊,方知他兜了这么一圈,竟是站在汝鄢尹杰一边,支援举兵反抗。汝鄢箐婈郡主花容惨白,眼中突然涌出热泪,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失望。
南宫易适才听司徒云律说话口气,己渐觉不妙,但听他最后陡然折转,仍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心道:“这老狐狸好生奸猾,这么一来,众元良想要反驳也不成了。”
满殿之中,只有玄天灵女微波不惊,超然局外。
桑占明微笑道:“司徒元良说得不错,雪域神灵无所不知,元泱万事尽在他掌控之内。他既然几次三番降授神谕与神姬、雪域大巫,要我们反抗雷族奸贼暴政,必定已为我们安排了极好的局势。我们只需照神谕而行,必可打败雷族奸贼,重夺自由。”
汝鄢尹杰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众神卫齐声大呼:“打败雷族奸贼,重夺自由!打败雷族奸贼,重夺自由!”大殿中回声激荡,震得几个年老体弱的元良不由得颤抖起来。
众元良见九大邦族三大元良中,竟有两位转而支援汝鄢尹杰,大感骇讶。那些原本便鼓噪着要与惊雷帝国对抗的元良则喜动颜色,大声呼叫附和。眼见大势己定,众元良也不再言语,只是眉宇之间,都是惨然忧惧之色。
汝鄢尹杰道:“是极。神灵瞧见我们万众一心,必定欢喜得很。”霍然起身,大声道:“既然大家主意已决,我们这就去将那淫凶碧鲁丹羽杀了,祭告落雁在天之灵!用那狗贼的血祭祀九大邦族战旗,向雷族奸贼宣战!”
众人大吃一惊,寂然不语。倘若碧鲁丹羽被斩,则雪域九大邦族与惊雷帝国之间的血恨必将无法化解,你死我活,别无他路。一旦战败,雪域九大邦族必将被屠戮干净。
见众人踌躇不决,汝鄢尹杰蓦地沉下脸,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想留着那狗贼的性命,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南宫易皱眉心道:“这厮忒也阴毒,杀了碧鲁丹羽,便是将九大邦族逼上绝境。那时九大邦族想不拼命都不成了。”
桑占明道:“雪域大巫明鉴,那淫徒罪大恶极,万死莫赎,我们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但眼下雷族奸贼大军压境,有这淫徒在手做为人质,他们便投鼠忌器,不敢放肆,我们打起战来,自然也大占便宜。因此,依我之见,倒不如先留着他的狗命,等打退了雷族奸贼再将他千刀万剐处死……”
众人纷纷点头,却听沉鱼冷冰冰地道:“桑元良,你不是说了吗,我们只要照神谕而行,必可打败雷族奸贼。神谕上说得分分明明,必须将这凶狂淫徒处死,祭奠落雁圣姬的在天之灵。”
桑占明苦笑道:“这个……这个……神谕上的确说过,要将这淫贼处死。但并未说明何时处死,我们根据形势做些变通,也无不可。”众人纷纷附和。
南宫易心中一动,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当下传音汝鄢箐婈郡主,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汝鄢箐婈郡主全身一震,秀目疑惑地凝视着南宫易,见他微笑点头,这才心怀纳闷地站起身来,依照他的授意,大声道:“桑元良此言差矣。那淫贼碧鲁丹羽必须立即处死!”
众人一惊,纷纷扭头望来,见说话的竟是汝鄢箐婈郡主,更为讶异。汝鄢尹杰与沉鱼对望一眼,惊异狐疑,不知这小妮子何以会一改初衷,站到他们这一边。
汝鄢箐婈郡主道:“这淫贼罪不可赦,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他不足以定军心!眼下正是与惊雷帝国奸贼生死大战之际,倘若不杀这淫贼,难免有些将卒会有侥幸之心,想要借这淫贼的狗命换取短暂的和平。军心不定,民心不定,这场战不打也已经输啦!”
汝鄢尹杰灰眼光芒闪烁,突然鼓掌道:“说得是极!想不到郡主殿下竟有如此精辟见解。”
众人面面相觑,暗自苦笑。汝鄢箐婈郡主又道:“现在惊雷帝国贼兵临城下,情势危急,最为紧要之事,使是鼓舞士气,团结军心。汝鄢箐婈恳请雪域大巫,将那淫贼立即押往血谶潭,进行大祭,在神灵的见证下,用这淫贼的头颅和鲜血祭祀九大邦族战旗!”
汝鄢尹杰徐徐扫视众人,嘿然道:“众元良还有什么高见吗?”
众人相顾无语,见他眼中杀气凌厉,知道倘若再驳斥推脱,只怕立时有血光之灾,当下纷纷道:“箐婈郡主所言极是。”
汝鄢尹杰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潮,缓缓起身道:“既是如此,咱们便立即前往密牢,将那淫贼押出,举行祭旗大典。”
映雪峰密牢在血谶潭北面离冰岩之下的窟壁之中。密牢参照蚁穴而建,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但牢中四壁都是由黑寒奇铁所制,极为坚固,水渗不入,火烧不化。一旦进入这密牢,便如进入坟墓,与世隔绝,终日只能与死寂、黑暗为伍。
离冰岩嵘然横空,如巨兽欲扑。四周怪树参差交错,玉蟾清辉斑点筛落,幽暗而静谧。众元良随着汝鄢尹杰等人到了密牢之前,沉鱼以咒语念力将那离冰岩挪栓开来,露出一个一丈见方的暗洞。
一路下行,一连开了七道精钢坚石铁门,方才真正进入狱室之中。狱室黑暗潮湿,拾级而下,迂回陡峭,空气中满是霉臭腐烂的气息,闻之欲呕。相隔五丈方有一盏微弱的烛光,幽然跳跃。
汝鄢箐婈郡主掩住口鼻,在南宫易耳旁蚊声道:“南宫易神少,你想强行劫狱吗?”
南宫易微微一笑,传音道:“劫狱?那不过是莽夫行径,即便救出碧鲁丹羽,也洗脱不了他的清白,化解不了两国干戈。我自有法子,箐婈郡主放心便是!”
汝鄢箐婈郡主心中好奇,但周围耳目众多,不好再相问。
众元良在神军铠甲禁卫的夹护下,鱼贯而行。他们从未来过这地府鬼狱似的幽暗密牢,心中不由忐忑惊慌。恶臭薰人,那些华服贵妇面色苍白,掩鼻蹙眉,在神卫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