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云泥
刹那间她又想起那万丈云层上的握手,心中甜蜜悸动,苍白的脸上泛起娇艳的嫣红。
於莫轩哈哈笑道:“是极!数日以来,就以今日最为欢喜。”目光闪动,朗声道:“走吧!我们去汐濛山取出泫合彩云泥!”
午后时分,艳阳高照,暖风拂面,南宫易众人骑乘雷电鹜朝汐濛山进发。
南宫易与曲风扬以“剥茧抽丝诀”编织巨网,缚在六只雷电鹜脚爪上。那五十一名名舞女佳丽便坐在丝网中。她们从未在如此高空飞翔,见脚下悬空万丈,群山倏然掠过,耳边风声呼啸,都骇得面色苍白,紧紧抱作一团,闭上眼睛不敢下望。
南宫易、曲风扬、於莫轩在久寒山上击掌为盟,心中都十分快意,一路谈笑风生,兴高采烈。南宫易见启诗毓一双妙目始终凝视曲风扬,原本苍白冷漠的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无限温柔,心中颇觉有趣,不知她何时、何以喜欢上自己这桀骛不驯、粗枝大叶的兄弟?忍不住想要传音告诉曲风扬,但念及这小子爱钻牛角尖,倘若不喜欢启诗毓,只怕立即恼羞成怒,对着启诗毓黑脸白眼,适得其反。当下索性在一旁微笑着静观其变。
过了小半时辰,忽听下面传来“呼呱!!呼呱!!”的怪叫声,如海浪跌宕,此起彼伏。众人朝下望去,碧山深浅辗转,星罗棋布。一座高峻险峰上,飞瀑山溪,跌宕成河,沿着山势汹涌而至山下谷底,蜿蜓缭绕。
河中探出无数赤黑色的鸟头,密密麻麻,影子闪闪,对着上方齐声嘶鸣。那呼呱之声便是由这河中的万千赤黑鸟发出。
河水突然齐齐翻涌,无数赤黑鸟冲天飞起,朝他们****而来。五十一名舞女佳丽虽然听不见那震耳欲声的怪叫声,但蓦地瞧见千万赤黑鸟齐飞,狰狞扑来的可怖场面,都吓得尖叫不已。
南宫易见那万千怪鸟通体赤黑,但都身子中间两侧各长了一对如蝙蝠一般的翅膀,凶眼恶光,颇为狞恶,见了雷电鹜竟然也不畏惧,大为奇怪。
於莫轩皱眉摇头道:“这腾喾山赤地乌已经十年没有出现,今日竟如此狂肆,看来今年果真是天生乱相,妖兽横行。”微微叹息,甚是忧虑。
曲风扬喝道:“孽畜找死!”
屠龙刀一闪,口念“腾龙摆尾决”,青光卷处,飞冲在前的数十赤地乌登时悲鸣惨呼,全身爆裂,鲜血喷舞。
启诗毓微微一笑,十指兰花绽放,避火链索轰然飞出,绚光飞舞,众人眼前一花。又听“呼”地一声巨响,半空火焰狂烈,熊熊燃烧,火苗倏地直窜到众人眼前。空中那近千只赤地乌登时葬身火海,悲鸣震天,如雨坠落。
众人都猛然一惊,想不到启诗毓念力、真气竟然如许猛烈;便连启诗毓心中也是大吃一惊,突然醒悟:“是了!定是因为赤霄灵女的元神和欲焰、五行神火的缘故!”
心中大喜,又蓦然一凛:“如此强猛的念力与真气倘若不能及时化归己有,而在体内乱窜爆发,那岂不可怕之极?”
她自苏醒以来,眼里、脑中就一直只有曲风扬,直到此时才想到自己体内寄附的元神与烈火真气。想起国中长辈一再提起五行神火与赤霄燃枫的可怖,心中不禁寒意更盛,不知自己未来,会因此而改变吗?
雷电鹜见着烈火,欢声长啼,巨翅扑扇,就要往火中钻去。被曲风扬大声喝止,方才恋恋不舍地继续朝前翱翔。
朝西一路飞去,碧木绿草越来越少。过了冯玉山后,土丘万里,苍黄大地,枯树寥落,江湖干涸。漫漫四野都是动物与饥民的尸体。从高空望去,田地龟裂,满目疮痍。依稀可以看见蚂蚁似的逃难人群,沿着干涸的长河朝东缓缓而行。方圆千里,尽是大旱景象。
众人心情渐转沉重,南宫易自小流浪,最怕灾荒之年,见到这荒旱景象,心中颇为难受。
於莫轩讶异道:“一个月前,我与父皇从班淳山出发时,这里还是绿野千里,怎地……怎地不到一个玉蟾清辉景,就成了这般景象?”
众人闻言都极为诧异,心道:“难道当真是元泱大乱的不祥之兆么?”
继续朝西飞行,过了数百里,终于渐转青绿。经过跖孤山时,众人听见一阵阵牛号似的声音,破空裂云,一声声凄厉诡异,钻入耳中。在这夏季烈日之下,众人竟觉毛骨悚然。
於莫轩霍然变色,沉声道:“病瘟兽!”
南宫易循声凝神扫望,瞧见山顶一株枯死的古松上,一只似豹似狼的牛角怪兽正仰着头沉声嚎叫,粗壮的索尾随着那凄厉嗥叫的节奏,飘荡摆舞。
曲风扬冷冷道:“倒真巧了,一路上果真凶兆不断。这病瘟兽最喜欢以腐肉死尸为食,且天性不惧瘟疫。凡是它出现的地方,必定有瘟疫流行。”
继续朝西飞去,果真荒无人烟,尸横遍野,方圆百余里的黎民似乎都已死绝。
於莫轩面色悲威,忍不住流出泪来,欲语还休。南宫易与曲风扬也不由心生悲凉。泱神未驾崩之前,元泱无为而治,富庶安乐。一旦羽化登仙,几年之间,烽烟四起,动乱连连,天灾人祸四处可见,太平盛世不复在了。
众人无语,朝西飞去,沿途景象莫不是荒凉惨淡;纵有人烟,也是寥落东西,毫无热闹景象。
将近傍晚,雷电鹜飞至光山下下。名遮月山,却是草木笼葱,碧绿千里,山脉绵延环合,腾河东横山前,朝东蜿蜒浩浩奔腾。河北三里处,一座繁华城镇,倚山伴水,傲然而立,正是遮月城。
於莫轩面上终于露出欢愉之色,微笑道:“我与遮月城主端木云乃是忘年知交,今夜就在此处休息,将这些女子托他照顾吧!”当下众人驱鸟俯冲,在城中降落。
城中黎民眼见六只雷电怪禽唦唦乱叫,从天而降,巨翅煽动,热风鼓舞,都惊慌失措,四下逃散。
曲风扬一耀而下,拍拍雷电鹜,笑道:“鹜兄,你们这强横傲慢的性子需得改上一改,没地吓坏了旁人。”
南宫易笑道:“它们这性子不是与你像得很吗?”
众人谈笑,随着於莫轩朝端木云府走去,城中众人无不辟易。
将到端木府门前,卫兵远远地瞧见於莫轩,登时面色大变,狂奔入府通报。过了片刻,一个老者疾步而出,不敢抬头,迳行拜倒在地,颤声道:“於少主速速请回!”
众人适才见那卫兵脸色,便觉有异,此时见状更觉不妙。於莫轩沉声道:“季老,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不敢抬头,低低颤声道:“乌元良和於长少主将所有与阁下交好的元良、将军等大人物全部召集入班淳山软禁,不去的皆以乱党论处。端木将军昨日刚刚动身,现在遮月城内,到处都是乌元良的探子。”众人大凛。
季老突然大声道:“国中都在传言圣主被於少主挟杀,於少主眼下是本国缉拿的第一号要犯,乌元良下令,见到於少主立时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言毕起身,颤巍巍道:“来人,将这逆贼叛党拿下!”
数百军士立即从府中涌出,将於莫轩等人团团围住。口中呼喝,手里刀戈轻轻刺探,被南宫易、曲风扬等人随意拂扫,立时“叮当”掉落满地,众军士“哎呀”大叫,也随之纷纷倒地,说什么也爬不起来。
季老叫道:“逆贼还不束手就擒?”拔刃冲上前来,突然一跤跌倒,叫道:“哎呀!逆贼好厉害的真气!”
南宫易、於莫轩等人还未动手,数百军士已经自动摔倒在地,到处打滚惨呼。
季老大声道:“我们奉命擒拿逆贼於莫轩,但是逆贼叛党太过厉害,我们想拿却拿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跑了。是也不是?”众军士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齐声应是。
南宫易等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於莫轩低声道:“多谢!”眼眶微微红了。
这些人这般做作,遮月城的探子岂会瞧不出来?稍有不慎,他们便有性命之忧。他们冒死也不刀戈相向,这份情谊怎能不令他感动。
当下正要大步离开,忽然想起一事,传音道:“季老,这五十一位女子烦请你照料。”季老微微点头,待到他们转身跃上雷电鹜,便爬起身呼叫着挥刃追赶。
众军士也纷纷起身追去,张扬做作一番,见他们远远地飞上了苍宇,才放心地返回,将那群女子护送入端木府之中。
夕阳欲垂,暗黑色的云层翻涌如浪,夕阳晚霞一点点被吞噬其中。炎热潮湿的晚风迎面吹来,说不出的郁闷难受。众人骑乘在雷电鹜上,盘旋飞舞,眼看夜幕一点一点降临,心中却茫然如那漫天穿梭的蝙蝠,不知该往哪里飞去。
南宫易见於莫轩满脸沉重疲怠,知他对这同室相残的权谋奸计厌倦已极,多半还在担心那些因为与自己交好而被软禁的众人安危,当下微笑道:“於兄,令兄既将那些人软禁,想必不会再对他们如何,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於莫轩叹息道:“家兄可能不会,但乌元良阴沉凶狠,就难说得很了。”
金忠尔怒道:“既是如此,我们便连夜赶往汐濛山,取了泫合彩云泥救活圣主,让他出面作主!”於莫轩目光一闪,沉吟不语。
曲风扬皱眉道:“於兄弟,你在担心什么?”
於莫轩摇头沉声道:“我突然想起,他们既然会将恶谷重重包围,多半也会在汐濛谷外屯集重兵,等候我们现身。”
众人面色大变,众侍从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金忠尔失声道:“应当不会吧?乌元良又怎会知道我们前往汐濛山?”
於莫轩道:“昨日在恶谷中,我和妙韵灵女说过,父皇被斩成数段,但经恶谷十毒救治,已有复活之机。倘若元良会从妙韵灵女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必定能猜测出我们急需泫合彩云泥,复原父皇身躯。依照乌元良的脾性,多半会连夜派遣大军,在汐濛谷外重兵埋伏,等着我们送上门去。”
曲风扬哈哈笑道:“於兄弟,怕什么?辣块妈妈的鳖毛蛋,管他干军万马,曲风扬照样杀他个人仰马翻!”
於莫轩摇头道:“曲风扬兄弟,惘云帝国虽然不是五大帝国中最为强者,但是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家兄师父拜昆,便是‘元泱十灵”之一的‘赤虬天君”。倘若有他在汐濛谷外,我们几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曲风扬扬眉傲然道:“那也未必!就算打他不过,我们照样可以骑乘雷电鹜,掘了泫合彩云泥杀出重围!”
於莫轩叹息道:“但我担心的是,此时汐濛山中上上下下,只怕已经找不到一寸泫合彩云泥了!”
众人大惊,旋即又想;倘若乌岚会想到派遣大军埋伏汐濛谷外,自然也会将谷中的泫合彩云搜罗干净,於莫轩纵然杀出重围,也是空手而归。心中都大为沮丧。
南宫易在一旁听了半晌,突然心中一动,喜道:“是了!於兄,不知惘云帝国一共有多少军马?”
於莫轩道:“铁戟军十二万,虎头战车军六万,飞禽军六万,步卒军十八万,大约有四十多万。”
南宫易点头道:“这四十多万中,又有多少是可以随时调动的?”
於莫轩沉吟道:“我国地处玄风、天焰、碧雨、惊雷四大帝国之间,因此边境驻扎的大军通常是不能随意调动的。四条对外边境线各驻扎六万大军,班淳城是圣城,又有五万大军驻守城外。各城邦的常驻军大约有二十万。因此能随时调动的大军约莫是八万左右。”
南宫易微笑道:“这就是了!此时在恶谷脚下已经聚集了不下五万大军,倘若乌岚要在汐濛谷外埋伏,必定会将剩下的三万军队尽数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