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从里昂回来之后,弗朗西斯亲自将蓝悦送回房间休息,但从头至尾除了一句“晚安”之外,没有说过其它任何一个字。
这三天以来,每到吃饭、服药、午休和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分秒不差地出现在蓝悦的面前,盯着她一丝不苟地完成。然而,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始终没有摆出过要求和她详谈的姿态。
蓝悦知道,弗朗西斯是在给自己充分思考的时间。当然,她的身体需要调养也是事实,在卡尔?卡斯特罗没有给出充分肯定的答案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又过了两天,外出近一周的雷蒙德,带着蓝翔回到了赫德拉姆家族的主宅。同时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昔日的特助兼好友,哈德生。故人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谈及七年来的过往,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聊天聊得忘了时间,直到弗朗西斯忍无可忍地闯入原本属于他、现在却被蓝悦占据的房间,声调冰冷地将“闲杂人等”赶出时,墙上的挂钟已经迈过了十二点的大关。
勒令蓝悦立刻躺平睡觉,他阴沉着脸关灯离去。打开门扉的瞬间,走廊上晕黄的灯光映照着弗朗西斯如雕塑般完美的轮廓。可能是因为太美了,不知为何竟带出几分不容于尘世、即将消逝的错觉。
“弗兰!”
弗朗西斯一震,这是五天来除了“谢谢”、“晚安”等等的寒暄语外,蓝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反正他就是觉得对方的语声中揉进了某种异样的温柔。
“怎么了?”
“明天下午,我们两个人谈一谈,可以吗?”
“……没问题!”仅仅迟疑了半秒,他便点头道,“好好休息,晚安!”
“晚安!”
关上门,伪装的平静瞬间自弗朗西斯的脸上褪去。全身的气力像是完全失去了,他不得不侧靠在墙上支撑自己的身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慢滑坐到了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五天了,整整一百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一分钟他的心不是处于煎熬之中,惶恐着、等待着最后审判的来临。他伤蓝悦伤得太多、太深,若她真的无法释怀,弗朗西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逼迫她的——就算、就算知道她还是那样深爱着他啊!
如果深爱的代价,是让蓝悦从此失去欢颜,终日忧郁,那么,即使再痛苦,他都不会要求她待在自己的身边。漫长的七年光阴,上天教会他的东西很多,而这,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深吸一口气,弗朗西斯不愿意自己的狼狈被任何人发现。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他拖着有些虚软的腿起身,然后大步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七年前,那个房间的主人正是蓝悦;和他的房间一样,这里也保持着当年的原貌。
阖上房门,他没有开灯,直接将自己昂扬的身躯往大床上一抛。双手随意枕在脑后,他开始对着窗外的满天星斗发呆。
曾经,弗朗西斯一直都对蓝悦喜欢将床安置在窗下的行为感到费解,不想后来却因为怀念,而从她那里继承了这个习惯。这些年来,无论身处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即便是临时投宿于汽车旅馆,他都非得要把床搬移到窗口下、看得到窗外天空的位置。他常常像这样静静地望着星空,一看就是一个晚上!
亘古不变的星空散发着神奇的魔力,一闪一闪的星光仿佛可以荡尽胸腹中所有的疼痛,然后充注给人新的力量。那力量温暖、浩大,让弗朗西斯觉得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
他继续贪念地看着星空,不忍阖上眼睛。但是充斥于周身的暖流,却让睡意一点点袭上他的脑海。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习惯性失眠已经是顽疾,再也不可能治好,不料和蓝悦重逢之后,他却轻易地摆脱了这个困扰。好吧,他承认也许那个庸医的诊断并没有错,在潜意识里,他确实在“怂恿”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崩坏……
不过以后不会了,是啊,因为他终于见到他的索菲亚了呢!
思绪渐渐迷离,弗朗西斯喃喃叫着那个他曾经默默地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的名字。曾经不懂何为相思入骨,正是通过这一遍遍地呼唤,在他亲手将这个名字深深刻入自己的骨中、肉中后,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个燕祈古语的意思……
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也消逝了,弗朗西斯冰蓝色的眼眸终于闭了起来,再也没有挣扎着睁开。悠长的呼吸搅动了几缕调皮地飘落在他脸上的金发,却没能吵醒已然熟睡的人儿。
窗外,巴黎美丽的星空依然闪烁着点点灼灼的光芒,并不因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的欣赏而有任何改变……
***
“大哥、大哥,醒醒,快醒醒!”
“唔……”不理他,翻个身继续睡。身上暖暖的,应该是有阳光照在身上吧,真好!
“大哥!别睡了,都快中午了,快起来吃饭了!”
中午就中午呗,他又不饿——等等,中午?!
弗朗西斯一惊,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起。若非埃米尔避让得及时,某人坚硬的头颅就要撞到他的下巴了!
顾不得因为起得过快而袭上来的晕眩感,他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质问道:“现在几点?”
被他瞬息万变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的埃米尔,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道:“十一点多吧!”
“十一点?!”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将近十二个小时,浓眉一皱,他本就有起床时低血压的毛病,今个儿的口气自然更差,“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有有有,杰尔一早就来过;但他说你睡得很香,就特地关照我们别吵你,让你多休息一下。”三言两语便撇清了自己的干系,顺便“出卖”自家的二哥。
“自作主张……”喃喃地低咒着,弗朗西斯甩了甩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迷迷糊糊地睡得如此熟!“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