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唇,蓝翔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僵硬,好容易才能回过气来。其实他不止一次地想告诉夏祈亚实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每次一起头就莫名其妙地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今天好容易导师先问起了,他却反而支吾起来,没有了倾诉的情绪。

怔忡间,他突然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词从身后传来。倏地转身看向电视,动作之快让夏祈亚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讶异地顺着弟子的视线望去,发现屏幕里正在播报关于南宫财阀宣布撤诉的新闻。

今天是周末,燕祈的法院系统是不办公的,自然不可能接受审批南宫财阀递交的撤诉函。但是和蓝悦达成协议的南宫沐霖父子,也许是为了向仍坚持暂不住回南宫大宅的南宫由美子表态、也许是遵从蓝悦所提议的计划,竟选择在今晚便召开公开的新闻发布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公众剖白,并明确宣布南宫财阀接下去所欲采取的行动。

新闻里只是截取了发布会的部分镜头,并提纲挈领地简述了一下南宫旭风亲自宣读的致歉声明,不知道内情的人,怕是很容易便会被误导,感动于南宫家族的“知错能改、宽仁大度”呢!

“就是这场官司吗?”原来另一方的当事人是这样的世家大族,怪不得连狄迪&8226;基德都要如临大敌地亲自飞往法国。一字不漏地听完主播的叙述,深谙门道的夏祈亚自然知道其中的水分。

“是。”

“能说服南宫家族主动撤诉,还将主要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了不起的律师。”

“那当然!”小下巴不由自主地抬了一抬,虽然蓝翔并没有看到母亲当时给南宫族长的计划书具体写了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所有一切的功劳都记在蓝悦的头上。“妈咪亲自定的计划,怎么会有问题?!”

“那撤诉以后怎么办?南宫太子爷记了这么大的一个过,岂不是出头无望?”

夏祈亚总觉得其中还有转折,毕竟是自己的独子,他并不认为南宫沐霖会轻易牺牲南宫旭风;而且,除非狄迪&8226;基德和做儿子的那个另有私仇,或者是为了帮助什么人上位,否则夏祈亚断不相信她会用如此决绝的手段,将南宫旭风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这……”蓝翔此刻才有些后悔,为什么替母亲到书房里拿那些装订好的文件夹时,没有偷偷地瞄上一眼,以至于被导师问得哑口无言。“妈咪另有安排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小家伙看来也被蒙在鼓里,夏祈亚心中暗笑,表面上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以示受教。

平心而论,自成年之后,“表情”这东西在他脸上就一直是稀缺的资源,等闲不现端倪的,但在蓝翔面前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展露……这不,他虽然不说话,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让蓝翔看得心里七上八下,怎么都不舒服。

“妈咪、妈咪一直都和由美子奶奶相处得很好,还经常和她讨论将来应该怎样培养南宫家的那位大少爷,绝对不会设陷逼他下台的!”一开始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说服导师,但越说心里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蓝翔的语气于是愈发肯定起来。

“你母亲这样想,不代表南宫夫人也这样想——她毕竟还有一双成年的子女。”这种豪门夺嫡的风波夏祈亚看得多了,要他完全不带有色的眼镜,着实有些困难。

更何况南宫由美子年纪轻轻嫁入南宫世家当族长的续弦,老夫少妻,自然会惹来诸多非议。即使不在燕祈社交圈的他,当年也曾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过针对她的不良风评,印象本就称不上好。

“这都是那些好事之徒没事瞎编的,导师您这么聪明理智的人,肯定不会相信的!”许是看出了夏祈亚的不以为然,蓝翔刻意大大褒奖了他一番。“您不认识由美子奶奶才会这么说的,她肯定不会啦!”

“我当然也这么希望。”

话虽然这么说,但蓝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夏祈亚只是不忍心反驳自己、随口安抚而已。要扭转既定的印象很困难,尤其自己的这位导师个性和母亲如出一辙:外表一无所谓、内心却自有乾坤,对于原则问题一步不肯让!然而小家伙却仍想试一试:

“您知道由美子奶奶的儿子是岬太郎吧?我今天看到他了,非常爽朗温和的人,我很喜欢他哦!”

“那个足球明星?我知道,似乎你一直都挺崇拜他的。”夏祈亚若有所思地点头,虽然不怎么迷足球,但岬太郎声名卓著,当年又是在法国成长成名的,他当然知道,只是不曾有缘相识。

但是很奇怪,他早就知道喜欢足球的蓝翔很是崇拜那对燕祈足球界的骄子、中场的黄金搭档——皓星翼和岬太郎,也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是就在刚才,就在听到弟子说很“喜欢”岬的时候,他的心中却蓦地一阵翻搅,下意识地开始讨厌起那个阳光般的男子来——明明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人家啊!

夏祈亚没有细想,只简单地把原因归结为岬太郎是南宫由美子的儿子。他不喜欢南宫夫人,自然就对岬没有好感,就是这样!此时的夏祈亚并不知道,这种由直觉所引发的恶感,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又奇准无比……

“嗯!下午妈咪和南宫爷爷他们一直在讨论那场官司的事,我听得‘无聊’,”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刻意强调是无聊而非不懂,蓝翔不想让导师看出他的心虚,却不知这样的措辞反而更加显得欲盖弥彰。“岬叔叔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我们就一起到庭院里去踢球了!”

敢情蓝翔之所以对蓝悦定下的计划一无所知,理由在此啊!夏祈亚的心神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紧。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弟子刚进病房时的那句解释,说等客人走了之后才有时间张罗晚餐——有时间踢球,却没有时间做饭吗?!

他知道自己这醋吃得莫名其妙而且毫无道理,但却怎样都无法用理智来克制住心中的翻搅。所幸,早就习惯掩饰表情的脸孔并没有跟着失措,依然表现得正常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