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风菱说自己老了,翠儿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遍风菱的模样,这十七八岁的模样,委实看不出老从何来,不过神仙嘛,年龄自然不是凡人看得出的。
只是照翠儿板着指头算了算来看,风菱应当年不过三十余岁,哪里就老了?
不知风菱说的是心老的话头,翠儿单纯的安慰道:“家主若是老了,那里面堂中坐着的族长们岂不更老。”
风菱闻之,往堂屋外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点了个头,难得恢复了几分从前活力般的笑颜道:“的确,他们才老。”说着,风菱又想了想补充道,“过些日子道门大会上的那些个顽固的长老们,也老。”
听风菱提起道门大会,翠儿倒是想起了这些日子一直跟在风菱身旁听到的一些谋划,而既然风菱把她当个说话的人,不防备她,让她想问就问,她也就大着胆子向风菱问起来:“家主,您有几层把握,天子会同意桐和召开道门大会的建议。”
说话间,院中渐渐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顿时落了下来,风菱抬起头来伸手一接,接过了一片晶莹,化入了掌心中,眸色却比雪花还晶莹,道:“他必然会同意,因为他想对付我。如今对闵殇而言,最大的恐惧不是桐和或者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势力,而是雷泽家。”
话音一落,翠儿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毛裘披风,几天前她还在未取暖头疼,如今却有了御寒的衣裳,而且若风菱高兴,捏个法阵,将宅子烘得犹如夏季也未尝不可。而至于她先前冷的原因,自然就是闵殇对于雷泽家的憎恶。
雷泽家已经成为了闵殇的噩梦,不管是出自于忌惮,还是他杀了雷泽言后的愧疚,他都不能不在意雷泽家的事,所以哪怕是一点有关于雷泽家的风吹草动,闵殇都会提心吊胆,那自然现如今最让他头疼,也最想除去的就是掌握着雷泽政权的风菱。
这一点翠儿明白了,正因为召开道门大会是为了对付风菱,闵殇就一定会同意。
另外,风菱给桐和出的主意是——
让桐和与闵殇说,召开道门大会对外宣称是对付北国的异族,如今魔族当道,天下危矣,实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如此一来,这样的号召力相比说对付雷泽玥要强得多。
而待到道门大会召开后,再将雷泽玥的邪恶事迹搬出来,造谣说雷泽玥早就投靠了北面魔族,所以才会这么丧心病狂,呼吁名门正派先斩杀雷泽玥,除去闵殇的心病。
这么说闵殇自然已经心动了,再加上风菱还让桐和道出,他也有杀雷泽玥的心,毕竟他当初也为雷泽家灭亡做了帮凶,雷泽玥不会容他。
只要桐和与闵殇将风菱交给他的这后半句带到,风菱敢肯定闵殇会同意,毕竟闵殇不愿桐和召开道门大会的原因,是担心桐和掌握了天下道门,反过来对付闵室,然而若两人都有一个敌人,自然会先对付共同的敌人。
至于闵殇的担心,并不是不存在,只是风菱前几日用御妖宗宗主的名义暗中派人送了一封信给闵殇,说“御妖宗乃当年六合派,只是六合派与华阳派不合,被华阳派设计除去,如今华阳派祸乱朝纲,望天子给予御妖宗一个机会,让御妖宗铲除华阳派,从回道门之首。”
正因为这封信,让闵殇不由得联想到了御妖宗风宗主所提的机会,不正是道门大会!
于是他一定会同意,并指望着通过道门大会一石二鸟,先集合天下修士,再对付雷泽玥,并在利用华阳派对付完雷泽玥后,拉拢御妖宗,铲除桐和的华阳派。
这是他最后一次赢雷泽家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能铲除所有压制他的势力,真正掌握九州的机会,所以无论有多少危险,闵殇都会放手一博。
而且如果御妖宗的宗主风菱不是雷泽玥的话,闵殇的放手一搏兴许真能成功,可惜…当然这是后话。
综合一切的条件,闵殇同意召开道门大会是一场必然的事实,而至于为何风菱还要族长们明日共同同意桐和的建议,并不是怕闵殇犹豫,而是为了对付许文昌。
许文昌是召开道门大会一事中最不可能同意的一人,他是军阀士族的代表,与修士新贵不可能同存,自然会反对,可是当他反对,却被朝堂上的族长们指责时,他一定会越发激进,开始自寻死路,触碰天子的底线。
念到此处,风菱发现翠儿眼中还有隐隐的担心,宽慰道:“怎么,你还信不过家主?”
“不!不是!家主在一年半内统御了九州半壁江山,这样的气魄能力,哪里是奴婢不信的。奴婢只是担心宫里的娘娘。”翠儿摇了摇头,忙道,“虽然娘娘她再得恩宠,但是奴婢仍担心天子是不是想变着法的折磨娘娘。”
对了,天子至今都把雷泽玥当作头号大敌,又如何会让雷泽卿安然无恙,翠儿的担心情有可原,但风菱却摇了摇手:“卿儿那里不会有事的,虽说闵殇癫狂,但如今,对卿儿倒是真心的,他复宠卿儿的原因,一方面是卿儿刻意为之,还有一方面恐怕只有在卿儿面前他才能做一个正常人…
…毕竟,虽然卿儿是我的妹妹,但是我的身份本就成谜,闵殇也不会觉得我和卿儿有什么关系,而和卿儿有关系的,在九州的人已经都不在了,卿儿相比后宫诸人,都干净,他在卿儿面前该做的孽都做了,故而相反能坦诚相见,不必像对后宫她人,需要想着又该如何对付。”
翠儿闻之,稍微放心了一些,问到:“家主的意思是,天子是累了,成日里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猜忌这个,猜忌那个,唯独娘娘她在天子跟前已经暴露无疑了,不用猜了,相反与娘娘在一起他很轻松?但是他就不怕娘娘报复他吗?而且娘娘确实留下来只是为了报仇。”
听着翠儿的提问,风菱倒真有些想不明白了,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怕不怕,而且我还觉着,兴许他隐隐的知道卿儿只是想报仇,所以他才会如此坦然…
…若是真是这样,他可比他的父王更可悲。明明晓得枕边人想杀了他,他却还要给真心,享受这最后的时光,那说明他已经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