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邯谷城城内,国公府,主殿之上,陈国公陈斗坐在王椅上,底下站着的是陈国还剩下的零星群臣,约十来人,至于其他的,早就在燕云城被破之后跑路了。
不过就算人再少,相对于只出使的一人,实有蚁蚂对象豚的区别。
数九寒天,主殿之中显得实在寒冷,火盆虽竖着多个,却见殿中老臣裹着毛氅,瑟瑟发抖。
这剩下来的多属老臣,年轻之类的陈国臣属多要么降了,要么卷着银子跑了。
当然这样的结局,多也怪前一任陈国公陈昭。
这陈昭是莽夫出生,借了天时地利,因而建了陈国,原本陈昭的势力组成就是一群投机取巧,发的国难财的山寨盗匪,因而相较于出生世家的其他诸侯国,陈昭身边的大臣都过于迷恋金钱酒色之好。
当初九州天子之所以承认陈昭,也只是因为陈昭所建立的国土,在当初旧京城之上,因而陈昭和闵室都互有所需,而建立了陈国。
这件事,在多年前还一直被雷泽言反对过,毕竟按常理陈昭祖上并没有四世三公这样的情况,有坏纲常,然而闵室为了利用陈昭的势力,将陈昭封为了公卿。
正因为陈昭建国后,便多了一些来陈国效力之人,如今殿上的老臣多就是陈国建国后投入帐下的,而相反最初和陈昭建国的那些一个寨子出来的盗匪们,却是最早投降或者逃跑的臣子。
如此看来,陈昭亡国也不过早晚,只是好在他提前被六坎杀了,剩下烂摊子交给了陈斗这样付不起的阿斗。
这会儿陈斗颤抖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老臣,接见着雷泽军派来的使臣。
这一回来的使臣和上一回的截然不同,此人刚踏进门槛,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可动摇的威严,仿佛是刀斧加身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殿中的诸位大臣各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独臂将军,直到这位将军走到殿堂中央,没有躬身,只是拱手打礼道:“雷泽军左将军,魏庭见过陈国显仁公陈斗世公。”
魏庭的眉梢中含着雷泽言一般的气势,不卑不亢,身着铠甲,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声音洪亮让高座上的陈斗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脸色泛白。
这一下,让殿中大臣都皱起了眉,未等陈斗吱吱唔唔地发表演说:“你…”时,就见一白发老者站了出来,对魏庭同样拱手,道:“见过魏庭将军,老朽乃九州天子亲赐中大夫,官拜陈国少府,刘正字平之…”
魏庭见状,扫了扫此人,眉眼獐鼠,鼻头酒大,想是这家伙是来与他说道的,这出使陈国,必然会引来群臣舌辩,虽魏庭不及风菱那般能说会道,但既然承了这责任,便没什么可推脱,也打了个恭,应道:“刘少府不知有何赐教?”
“昔闻将军亦是九州之人,奉闵室江山,不思报闵室厚爱,竟与雷泽玥那般小人沆瀣一气,进我陈国,直逼九州,公然掀起反闵大旗,如何对得起世代为九州之臣的列祖列宗?”
果然,魏庭刚一开口,刘正便指责地问到,看样子摆明了要拉开一场辩论之战。
陈国之人固然知道魏庭的来意,是为讲和,然而如今就算陈国势微也不会轻易退让,更不可能投向雷泽,因而才有了今日这般,堂前议辩。
魏庭闻之,目不斜视,瞪着刘正,义正严辞道:“那在下倒想问一问刘少府,为了弃九州而附陈国,世人皆知,陈昭乃莽夫也,非公非卿,欺世盗名之徒,却盘踞九州旧都,不肯奉还属地于闵室,实在亵渎九州历代君王,而尔却投效陈国,是否是为一己之私不尊先祖,不孝先王?”
听着魏庭如此说,刘正憋红了脸,正欲诡辩,又听魏庭道:“吾主雷泽玥,乃正统之血,九州开国之时,雷泽家便赐封地于黍实,黍实之主名正言顺,何来小人之说。雷泽家世代侍奉闵室,惜闵室之王闵殇猜忌深重,残害忠良,灭雷泽家满门,背弃君王之道,非吾主叛之在先!”
魏庭的话说得字字有理有据,刘正哑口,只得往后退去。
“咳咳!”刘正退后,随即前方又有一人迎了上来,同样胡须长长,一看便是死板的文事之臣,一上来便道:“魏将军好生巧言令色,句句如实在理,可老夫想问,雷泽玥不通礼数,悖君惘上,如何受天下人信服,所谓黍实之主的名声她如何担当得起?”
魏庭扫了一眼此人,呵呵一笑:“堂前辩礼,却连姓名都不报者,谈何礼数?快快退下,在下不与无礼之人浪费唇舌。”
这老者闻之,一时面红耳赤,含羞退了下去。
而紧接着又来一人,此人倒是率先报上了姓名:“魏庭将军,吾乃陈国太傅谭贺,听闻将军之词,有言闵天子背弃君王之道,吾且一问,君者为天,臣者为地,君者为父,臣者为子,父要杀子,乃天经地义,就算天子要覆灭雷泽家,雷泽家也应当接受…”
“…依将军所说,雷泽家千年公卿世家,即领闵室厚禄千年,如此天子要雷泽家之命,雷泽家应当取给天子,这才方为人臣之道。而雷泽玥这般做法,不似人子,不似人臣。”
魏庭听得谭贺如此说,面色不由沉黑下来,一想起曲江之上众将士的鲜血,怎能不恨恨咬牙,而谭贺这样的文臣坐在京中,哪里知道前方将士的血汗之苦,他们雷泽军挥洒的鲜血,牺牲的性命竟在这样的人眼中显得一文不值。
他如此说,不正是在说雷泽军死了也是活该吗?活该给闵殇陪葬,活该沦为权力游戏中的牺牲品。
愤怒的怒火像一道血红的气息沾染到了魏庭的眼睑之上,他若是此时手中拿着大剑他一定会一剑刺穿谭贺的喉咙,然而他因是打着出使谈判的名号,进门之前已上缴了兵器,不过他对这样的人,似乎一伸手便可将此人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