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菱点了点头,救命恩人嘛,还是要客气的,虽然恩人断了她的财路,风菱也不能挟私报复。

更何况,风菱之所以不拜他,也并非真如风菱说辞那般。

而是在见到红云之后,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拜!

好吧,不拜就不拜吧,反正风菱胡吹乱造的功力也不是今天才形成的。就说碍于身为招妖幡主,不能拜,好像没什么毛病。

至于红云猜不猜得出她心思,那大约也不在风菱思考范围内,反正他也一笑视之了,留着吴小俊懵懵懂懂。

于是风菱还是很诚恳的应道:“老祖请说,风菱若知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云见风菱认真,便就问到:“老祖我想问问小友,是否认识帝俊?”

“不曾认识。”风菱想了想答道。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认识帝俊。不,或者说她只认识夫君道人,至今不知夫君道人叫“帝俊”。

听到风菱的回答,红云仔细打量着风菱小脸,确认她没有说谎后,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暗哑的声音从喉咙中传了出来:“他没来过?难道是我算错了。”随即皱起了眉头,掐了掐指,径自又念到,“看来真给镇元子说中了…”

红云的自言传进了风菱耳朵,她不明所以,不知为何红云老祖会觉得她应该认识那个叫“帝俊”的霸道名字,因而莫名其妙道:“老祖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被风菱的话唤醒,红云一抬头,就看到风菱眨巴眨巴的水灵灵大眼睛,微微躇神,随即笑了开,道:“哈哈,无事无事,我红云一向不信天命,罢了!”

话音一落,红云也不顾面前两位小友奇怪的眼神,一挥手,架起了一道紫云:“两位小友,我等有缘再聚,只是切记,切不可将吾今日到来之事告知别人。”说罢,只见紫云高悬,不过一瞬便失去了踪迹。

很快,紫云消散,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而听着脚步声,风菱两人明白,是孤山下的救兵来了,只是此事已经烟消云散,昨日的壮烈早不见了踪迹。

唯一可庆幸的是他们活了下来,能把昨日种种传递出去,虚牛没有白死。

片刻,孟国太史令——清风道长带着众人赶到了,眼见还在昏迷的无上法王,和一身重伤却还在站立的两个小辈,不知是吃惊多些,还是伤怀多些,总之满眼复杂。

而当他询问起事件经过时,吴小俊和风菱答的基本属实,除了最后风菱招出末芝,及红云收尾一事,两人将其经过隐瞒了。

一场事实道出,风菱秉承先前让吴小俊背锅的心态,把最后收尾成果全塞给了吴小俊——就说是当时储犍在击打无上法王致其昏厥得意之时,吴小俊趁机攻其不备,侥胜了储犍云云。

而风菱杜撰,自有风菱的本事,竟让清风没有怀疑,还真信了最终时刻,吴小俊险胜储犍,为民除魔,也因此阻止了九州和僧伽罗国的大战。

在此之后,众人一方面为了祭奠孤山阵亡的修士们,一方面为了庆贺安然平稳地守住了九州的太平,而下山。

此时,已日上三竿,好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在吴小俊等人回城之时,已有孟国大司寇守在孤山脚下,列队欢迎了。

从今日起,吴小俊名声大噪,一日千里,被后来誉为“酒仙”,当然这是后话。

回程之后,因夜郎城总督极力邀请,将清风道长等道门代表,以及已经冰释前嫌的沙门代表一同请到了总督府,当然被邀请者还有此次头功的,吴小俊。

见众人有说有笑的往总督府走去,风菱缓了缓脚步,向吴小俊道:“吴兄,今日夜宴我就不去了,大战之后,身体不舒服,想回去歇着。”

吴小俊见风菱已稍稍恢复了面色,却深瞳无光,忙问到:“阿菱是不是因为逝者伤情,不想参加酒宴?可是,如今道门和沙门刚刚解开误会,许多事宜还需商议,我们还是得去一趟。”

风菱摆了摆手,笑道:“哪能伤情,我心这么宽…是真不舒服,去酒宴的事你一个人应付得了。”

见风菱如此豁达,吴小俊也放舒了心情,将之前借来收无上法王的乾坤袋还给了风菱,点头道:“也好,那你回去歇着。我去应付他们。”

话音一落,风菱再次给了个笑脸,忽地抓过了乾坤袋,就跑走了。

一路上,人流涌动,因夜郎城事件的尘埃落定,百姓们都出来庆祝了,当然也有一睹英雄风采之意。

风菱从人群身边穿过,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心底却跟沉了块大石头。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迷茫,直到跑到客栈中,神海都好似飘忽一般,而经过众人时听到的声音在她耳际盘桓。

她听到他们谈论着:

“唉唉,我怎么听说有一个妖怪救了探山队一行人。”

“那是妖族,别把人说成‘妖怪’。”

“什么妖族?道长说清楚,妖族救了人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样的妖族?”

“唉,是个耿介善良的妖族。”

他们的声音好像梦魇,在风菱脑海徘徊,挥之不去,总是让她不经意忆起虚牛的模样,那一幕幕与虚牛相处的记忆袭来,扯得风菱胸口深疼。

风菱此时像极了落荒而逃,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逃着什么,躲着什么,直到风菱逃进客栈中的客房,背靠着将门合上,风菱明白了,她在逃避眼泪。

此刻,没有开窗的客房中,只有灰蒙蒙的光线渗着,看不清风菱的模样,只能见她低着头,像是在拼命忍着什么。

是的,她在忍,她从在虚牛死的那一刻就在忍,忍住不去想虚牛在上山后老实地说“你说得有理,还是结伴同行的好。”;忍住不去想,虚牛自愿请命进入腐林幻境的模样;忍住不去想,那个憨实之人最后说的“您一定要活着”。

昨夜的血雨腥风历历在目,风菱晃动着脑袋,想把一切当作只是做了一场梦,把那些见过的,又离开的人甩出脑海。

这时,风菱没有注意,房间里竟然除她以外还有一个人。

那人站在桌旁,一身如烈阳挥洒的绛红长袍,眉眼深邃不见底,冷静如精雕的薄唇,而手中还端着一碗什么在搅着。

此人似乎在这里好一会了,他见风菱进来后,居然没看见他,而是在靠着门,也不往屋里走,于是改了改原本坐在桌旁的姿势,站起身来,继续拿着手中的碗,向风菱处走了几步。

终于,半响,此人发出了声音,用他低哑带着好听磁性的声音,张了张薄唇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