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你们是知道女儿命不久矣,才在梦中相见吗?”殷雪嫣两眼无神,泪水已湿了大半的枕头。
忽然一边传来斟茶的声音,扰乱殷雪嫣的思绪,她扭头透过珠帘看桌边之人。
“好一副倾世容颜!”她不禁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美妙之人,龙颜凤颈,阴柔如水,眉宇间又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大气,淡定从容,却丝毫无沧桑之感,身段窈窕,颇有风韵!”
“醒了?”桌边的女人肘顶着桌面,悠悠地晃着手持的茶碗。
殷雪嫣回过神,从床上坐起,看看装饰优雅的屋内,翡翠珠帘,沉香木的雕花床,床周轻盈的绫罗纱幔,天然的金丝楠木摆件,上好的羊脂玉如意,悠悠的檀香味……
“这是哪里,你……是谁?”殷雪嫣收回目光,问珠帘之外的斟茶之人。
“丫头,才几个时辰不见,你竟这般健忘?”
“慕芊雪!她真如稚博通所说,一副皮囊,两副面孔!白日里枯槁消瘦,牛头马面,此时却是肌肤胜雪,倾城国色,我一女子,见他这倾世容颜尚且如此,男人……可想而知了!”
“你在想什么?”慕芊雪开口,将殷雪嫣思绪扰乱。
她看一眼慕芊雪,又急速收回目光,“没什么,晚辈只是见前辈之容颜,一时走了神!前辈真是……”
慕芊雪噗嗤笑出声,将茶碗从嘴边移开,笑着问她“一副皮囊而已,丫头可就如此喜欢?”末了,又收了脸上的笑意,目露忧思。一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惆怅道“还是不见天日的一副皮囊!”说罢,紧攥抚在脸颊的手,手中的茶杯也瞬间碎了,眼神中满是仇怨。
“前辈!”殷雪嫣不禁喊一声,看着慕芊雪被茶杯的碎片割伤的手。
慕芊雪仇恨的目光稍缓,低头看一眼流血的手,起身至床边,坐下问殷雪嫣,“你方才说我怎么了?”依旧笑意盈盈。
“……女子人如玉,精妙……世无双!”殷雪嫣一眼盯着慕芊雪,神情倒像是男子。
“哈哈哈……”慕芊雪突然仰头大笑,“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比四丫头还会哄人开心,我尚且对你喜爱有加,难怪他们会舍生为你!”
“他们?”
“你那情郎,还有与他一起的男子,别看我一把老骨头,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我却看的明白!”
被慕芊雪这么一提醒,殷雪嫣才忆起与自己掉落密道的叶无漾,一时着急,下了床直奔门去。
“你去何处?”慕芊雪冷了目光,问她。
“晚辈突然忆起有事需要处理,救命之恩,改日再谢!”
慕芊雪上前将手搭在殷雪嫣肩膀,却用了功力,显然是阻止她离开。
殷雪嫣抓住慕芊雪的手,一个转身,想挣脱,却觉浑身没劲,丝毫使不出武功。
“我已封了你各大穴道,你才一时不会毒发,若你强行运功,便气血逆行,急毒攻心
!”
殷雪嫣收了手,诧异地看着慕芊雪。
“你随我来!”慕芊雪说完,转身出了门,殷雪嫣紧随其后。
慕芊雪将殷雪嫣引至一地下密室,“怎么样了?四丫头心肠太软,不肯用‘生不如死’!”
“那师父还将‘生不如死’和‘千山无影掌’只传授于她!”炅舒有些不满地说道。
殷雪嫣见盛毓被绑在十字架的刑具之上,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衣衫破损,浑身是血,完全没有了白日里一代宗师的模样,她眉头紧锁,眼神微恸。
“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同为女人,你心有多痛,就有多恨!”
殷雪嫣扭头看一眼慕芊雪,她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盛毓,“我本想就这样让他日日承受锥心之痛,耗尽最后一滴血,若今日你肯杀了他,我便许他死个痛快,也会放他一条生路!”
慕芊雪说着,接过炅舒递来的剑,握在殷雪嫣手中,又指指盛毓一旁的博远。
殷雪嫣两眼无神,提剑向前走几步,缓缓抬手,持剑指向盛毓,一只手却抖的不成样子。
盛毓突然费劲地抬头看她,目光却凌厉,殷雪嫣透过他血浸染的头发看到那一双透视人的眼睛,突然脑海中闪过殷正豪的脸,紧接着又是陆夫人抱着魑魅的双腿央求她快跑,又是自己在瓢泼的大雨中奔跑……
她浑身发抖,微颤着身体向后退,使劲地摇头落泪“不,不!”她丢了手中的剑,却被慕芊雪接住,再塞进她手中。
她低头看看重新握在手中的剑,抖着手慢慢抬起,慕芊雪借势伸出二指,运功击中她持剑的手,她猛向前一步,手中的剑直插入盛毓的心脏。
盛毓浑身一抽,看看插在自己心口的剑,又抬眼,两眼直直地盯着殷雪嫣,嘴角渐渐有鲜血,紧接着越来越多……“噗”,他一口血喷向殷雪嫣,耷拉下脑袋,死了。
“师父……师父”博远的呼唤声悲痛欲绝,使劲拖拽着固定在地上的刑具……“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他两眼冒火,浑身发抖,冲殷雪嫣咆哮。
“将他放了!”
慕芊雪一声令下,炅舒解了博远手脚的铁链,怒遏地冲向殷雪嫣,炅舒抽出手中的剑,架在他脖间,“要吗滚,要吗死!”
“我一定要手刃你这个妖女,替师父报仇!”博远痛骂一句,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盛毓的尸首磕三个响头,血泪交加的愤然出了密室。
……
次日一早,叶无漾等人往邯山院的场内去,却闻院中吵闹声不休,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花园的小路而去,他们便也改道去看个究竟。
“真是太残忍了!断了手筋和脚筋,血干而亡!”
“哎,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他遇上了一个欠了血债的师父!”
叶无漾与尚天泽挤进人群,两人对眼前的情景震惊,只见盛毓与博远的尸首被裹在破席中,博远死相比盛毓更甚。
“这是什么?”一男子冲进去从博远袖口里拉出一物,定睛一看,是一方白色的似丝帕的东西,尚天泽与叶无漾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惊愕。
正在此时,他们后方的人群散开一条道,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们身后之人,他们也随着众人转身。
“是她下的毒手,看她除却顶冠的白纱依旧雪白如初,却浑身是血,两只手也似是在血中泡过一般!这纱巾就是证物!”
尚天泽紧步上前扶住殷雪嫣,担心地看着她,她走至盛毓师徒的尸首边,一言不发,众人却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叶无漾看看盛毓师徒的尸首,在看看一旁的殷雪嫣。
“仙子仙子,是仙子回来?”稚博通一边喊着,冲开人群,走至殷雪嫣身后,也是被殷雪嫣的样子吓的一怔。
他四周看看对殷雪嫣指指点点的众人,便知道因何而起,抖了抖肩膀,吼道“都别吵吵,知道什么就在此指责他人,他师徒二人一个欺霸人妻,害人不浅,一个为美色残害同门,该不该杀?”
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有墙头草一般的人跳脚“对,死有余辜!”
“但是这手段也太残忍了!”
“自作自受!”
“哎……看似端庄淑雅的女子……”
“散了散了散了!”稚博通一阵驱赶,那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纷纷扬着袖子,嘴里磨磨唧唧地散去。
殷雪嫣并不理会众人指指点点,跨过眼前的尸体,自回了屋内。
话虽如此,这裕隆派虽不比丐帮,弟子散满天下,却也是武林大派,门中掌门与大弟子遭此劫难,横尸于此,他们岂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