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俨立刻承认:“爹,那本账簿,是世荫自己无意中丢失,被我的人捡到,这算是天意吧。我没偷没抢。那日袭击薛先生的杀手,是我,为的就是嫁祸给大娘。否则,爹难以相信。但是知子莫若父,爹还是猜到了,明俨就全部承认。至于爹有何想法,明俨都听从。”
“这两件事,虽都是小人之行,但明俨你敢作敢当,”郑飞黄并没有责骂,而是平静地告诉他:“我理解你爱妻护子之心,但那样做,有失君子风范。”
“爹,明俨为自己这下三滥的手段不耻。但你也知,大娘对我一家,从来都是小人手段。”郑明俨道出自己的苦:“爹,这次大娘用假账栽赃我,是要让我失去爹赋予我的一切,将我往死路上逼,到时我和我的妻儿又会成为她的砧板鱼肉。我不愿说这是我和大娘的生死之战,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她赢了,我将一步步走向死亡。可我赢了,仍会视她为嫡母。爹,你可知,大娘住进蓬莱轩后,寂寞无比。我派人去请家中各人去看望她,笑话的是,昔日与她交往密切的人都有各种理由婉拒,只有被她当做敌人的我,雨青,友姑,世袭去了。结果,每个人都是阴着脸,一肚子气出来,只有世袭能辩得过大娘,无所事事地出蓬莱轩。开妍,立妍姐姐每次都是哭着出来的。还有那些曾受大娘资助的各位舅母,姨母,表姐,表妹,我都亲自去请,可她们都有各种理由婉拒,我就不明白了,她们能想出各种千奇百态的理由来婉拒。我不忍把这些告诉大娘,怕她伤心。可人心冷暖,世态炎凉,谁好谁坏,大娘自己就没看出来吗?”
郑飞黄听后,拍拍郑明俨的肩膀:“明俨,人难做,做人难。你做到这个份上,已到了宽宏的极限,爹不会为你冒充杀手一事而怪你,是大娘逼你反的。以后,别让友姑和秦雨青去蓬莱轩了,她们哪里说得过你大娘,指不定每次都是受一肚子气。至于世袭这小子,现在能把你大娘说得无话可回,你大娘肯定是句句话都会被他给顶回来,不但解不了闷,反而让你大娘生气,也别让他去了。开妍,立妍别来得那么勤,免得来一次,被骂一次。你也别去求你那些势利眼的舅母,姨母,她们都是看你舅父,姨夫的脸色行事。”
“那这样的话,大娘可就寂寞了,行动不便,也没个知心人陪她说话。”郑明俨问。
“就让她静养,闷着吧。她要是想谁了,就让捞月摘星来跟我说,我派人去押着那些人过来。”郑飞黄就这样做了决定:为免睿合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还是别让她见外人为好。身边许多亲人,明俨,雨青,友姑,还有郑飞黄自己,都有些难以启齿,不愿让人知的事,而庄睿合,她都知道。
至幸堂大门侧,秦雨青倚着门侧望着他们谈话:一官对明俨真是掏心窝地偏爱,一谈就是大半天,讲得那么细致,这也是因为明俨的优秀。明俨也听得仔细,认真,看来是将他父亲的话都牢记心中了,这样才会更得父亲的欢心。可我,在这里为谁开心呢?
董友姑在后面看着:雨青姐姐,家公和夫君谈话,该避开才对。你那么入神地看着,似乎还心神不定,可不能这样啊。希望你此刻在看明俨。
郑飞黄聊完后,郑明俨留他吃晚饭,但他没有留下,以免跟秦雨青一起,面对明俨,尴尬。
晚饭时,秦雨青提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很兴奋:“明俨,你与我妹妹雨虹有一面之缘,你还记得他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吗?”
郑明俨被问的奇怪:“雨青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记得她的样子,眼神,表情也不记得。快两年了吧,那是在她临终之前,只记得她性情古怪,一会安静,一会暴躁,这可能与她那时的病情有关。雨青,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雨虹走了那么久了,让她安息吧,别说了,免得你难过。”
秦雨青一点也不难过,反倒很开心,抓住郑明俨的手不放:“明俨,你知道吗?雨虹离世之前,跟我提到你时,脸上满是笑容,自从生病后,难得一见的笑容。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懂,她对你一见钟情,她爱上你了。如果雨虹还活着,我必定要为她找个可靠的人家。”
秦雨青说得越来越激动:“但谁都不可靠,只有你才靠得住,是她心里的归宿。明俨,如果雨虹活着,让她做你的妾好吗?只要你让她一生平安,偶尔陪她一次,她就会满足。”
郑明俨没有忘记秦雨虹是喝了他买的羊肉汤而死的,而他对秦雨虹,只是愧疚,谈不上感情。他放开秦雨青的手,关心却不知所措地问:“雨青,你今日问这个问题,是怎么了?这,让我怎么回答?”
董友姑看秦雨青很不对劲,就说:“纳妾这件事,我可以为明俨做主。我想,雨青姐姐的妹妹定和雨青姐姐一样漂亮温柔,找人喜欢。我乐意接受雨青姐姐的妹妹,但是雨青姐姐,你可不能把雨虹姐姐当做你的替身来伺候明俨。你可别忘了,你是明俨的初恋,要和我一起,永远陪在明俨身边。”
董友姑这意味深长的话,让秦雨青感觉到什么,回答得很不自然:“哦,这当然是。”
她心中想着:友姑你能够猜到我的心思,我确实是想让雨虹代替我,但你这么说了,一切都不可能了吧。
郑明俨觉得秦雨青和董友姑说话都稀奇古怪,尤其是秦雨青,他再次关心地问她:“雨青,你是想念妹妹了吗?”
“嗯。”秦雨青对郑明俨无奈却没说出口的拒绝不太开心:算了,即使明俨答应了,雨虹也不在了答应又有何意义?他不答应,才说明他心里只有我和友姑,这样我才能放心友姑。只是明俨,你心里有友姑就好了,淡忘我吧。
晚上,秦雨青与敏嫣交代好,打算去馆娃斋。郑明俨却突然出现,背后拥抱,闻着她的脖子:“建兰香味,就像我初遇你那样难以忘怀。雨青,以前一直生活在草木皆兵的恐惧中,让你日夜害怕,不得安宁,所以你我之间也不开心。现在没人可威胁到我们了。就让我们回到初爱时的那段时光吧。”
“友姑告诉明俨的吗?友姑真懂我。明俨你也是。”秦雨青敷衍着回答,想着:今晚是出不去了,一官要在馆娃斋孤独地等待,而我的心,已飞到他身边。明俨,你回到初爱的那段时光吧,我真的回不去,从我第一次对你撒谎那天,就注定我们不能一起回到从前了。只能陪你度过这心不在焉的夜晚了。
秦雨青还是努力配合着郑明俨,巫山云雨之后,郑明俨睡了。秦雨青却无法安睡,她披上衣裳,去后院,扶着竹子哭泣:“天哪,我该怎么办?”
董友姑看到了,也听到了,心里说:雨青姐姐,你不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你想过不要让爱你的明俨难过吗?
连续几夜,郑明俨都来秦雨青房间,秦雨青为郑飞黄着急:一官他是怎么过的?
秦雨青埋怨郑明俨:“明俨,你夜夜来陪我,也不考虑友姑会怎么想?忘了你以前伤她的心伤得多重吗?”
郑明俨舒服着:“友姑她忙着家务呢,叫我别烦她。她说要去摆摆架子,教训一下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她还告诉我,怎样抓住女人的心,别让你这个仙女飞走了。这个小丫头,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抓住女人的心,我听着直笑。她懂什么呀?”
郑明俨吻住了秦雨青。
秦雨青大概明白了:友姑不是那种爱摆架子炫耀的人,她这是在让明俨看着我。况且她现在一心想要孩子,不应一直把明俨往我这里推。她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我的变心,肯定是。但她是怎么发现的?
一番浪漫之后,郑明俨去看秦雨青的习字,拿起一张,念到:“郑一官?我们郑家好像没有这个人?”
秦雨青心里砰砰直跳:还好明俨不知他父亲以前的名字。
秦雨青想了想,回答:“这个名字‘一官’,听起来适合做孩子的小名,明俨,你觉得呢?”
“一马平川,心之官则思,不错的名字。”郑明俨夸道。
尽管骗过了郑明俨,但秦雨青心里一夜静不下来。
刚巧第二日,郑明俨带着贺礼去他二叔郑芝虎家:“恭喜二叔得一孙女。”
“明俨来了,听听二叔给孙女去的名字,郑婕,你觉得如何?”郑芝虎兴冲冲地问。
“郑婕,听起来像是正杰,正杰人士,好听。汉成帝妃子班氏就是班婕妤,还有女才人之意,好名字。二叔为孙女的名字想了很久吧?”郑明俨蹲下身去看刚出生不久的侄女,对她说:“郑婕,伯父给你一小名,叫‘一官’,喜欢吗?”
郑芝虎拉他起来,严肃地说:“明俨,你怎么用这个名字赠给郑婕做小名?你还不知,‘一官’是你爹小时的名字!”
“啊?”郑明俨纳闷了:这不是雨青说的小名吗?她怎么这么巧,把爹曾经的名字当作孩子的小名了?
郑明俨先解决眼前的尴尬,对二叔说:“这个,明俨还真不知。”
回到至幸堂,郑明俨就对发呆的秦雨青关怀地说:“雨青,昨日你写的‘一官’二字是我爹以前的名字。今日去二叔家,才知道。以后切不可说或写了。虽你是无意的,但是让爹知道了,会觉得我们对他不敬。”
“这么巧吗?”秦雨青假装无意,但心里不安得要命:还好明俨这么相信我对他真心。可我宁愿他怀疑我,甚至对我动手,我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