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秦雨青,报复之心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她心里也难受。看着托鹃亭周围的蝴蝶兰:色彩绚烂,优雅美丽,可惜了这多彩的蝴蝶兰,为何要开在这种地方呢?
大夫人的生日还有两天,秦雨青常去西边的珠泪亭和玉烟亭走动,因为这两座亭子的后面是疏影斋和暗香斋,那是大姑爷和二姑爷暂住之处。
秦雨青想看到的也看到了:郑争妍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时而从疏影斋出来,时而从暗香斋出来。
秦雨青耻笑:少女情窦初开也不必对两个男人吧,而且都是你自己的姐夫。郑争妍,今日笑得灿烂如花,将来哭得残花凋零时,也算是你人生的一个教训吧。这也是一官说的,当你受苦时,不要怪你父亲平日没有教导你!
看到了想看的,也看到了不想看的:四小姐郑怀素在珠泪亭张望疏影斋,忧愁不解。
秦雨青想到:疏影斋,二姑爷住在里面。郑怀素曾说过她喜欢二姑爷,现在看到了郑争妍时常出入二姑爷的住处,敏感的郑怀素会作何感想?痛心疾首地识破二姑爷的嘴脸,然后一改往日的忧郁,变得阳光明媚起来?如果这样,也算我做了件好事,为三夫人的自尽恕罪。
秦雨青走近珠泪亭,向郑怀素打招呼:“怀素,有兴趣在此赏景吗?”
“秦夫人,你看,这里的千日红,开得不错。不过它真的能红千日吗?”郑怀素一开口就能让一个外向的人也跟着忧郁起来。
秦雨青的心情也没多好,面对这个一身病态的四小姐,又觉得自己该说些振作的话给她听:“怀素,不管花能开多久,即使凋零了,只要根还在,明年还可以再开。好比人,现在受伤了,只要心还在,就会渐渐好起来。”
郑怀素却是惨淡黯然:“若以花喻人,一生只有开一次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如果开错了时间,开错了地方,就没有阳光雨露,很快就会凋谢。甚至,没人知道它在这世上绽放过,也没人知道它想绽放。”
“怀素,我觉得,这只是你自己的误解罢了。开错了时间,开错了地方,只要花朵自己顽强不懈,就可探出头,迎接阳光的照煦和雨露的滋润。”秦雨青想让她添些自信。
可郑怀素看似悲哀柔弱,实则有些顽固不化:“未及出头,已遇骤风,天不怜我,识人不清。秦夫人,你有幸与我大哥一场相恋,这才是完美的盛开着。”
秦雨青怀疑:那是盛开了,但完美吗?
郑怀素走到桌旁,提笔。秦雨青问:“怀素有兴致写字,疏散心中的抑郁,这样也好啊。”
“习字只是习惯,抑郁是疏散不了了。”郑怀素说:“别人都暗地里说,看到我这张脸就难受,更无人愿意看我习字了。秦夫人也无兴趣看我习字吧?”
“怎么会无兴趣呢?你哥哥,弟弟是郑家的书法三兄妹,很多人都盼着有幸一睹你的墨宝呢。”秦雨青走过去看。
郑怀素笑得也那么凄凉:“虽然是假意安慰,但还是谢谢你。”
秦雨青觉得实在很难改变郑怀素的心境,只要她不做傻事就好。而她的习字写的诗,让秦雨青感到紧张:
《珠泪亭》
五载风雨五载念,一朝识破尔真伪。
惜吾心意东流水,皆付郎君收不回。
墙角迎春苦绽放,骤风无情连根拔,
今瞭世间无所恋,花木深处静参禅。
秦雨青看出这很明显:这是她对二姑爷薄情的怀恨诗。五载念,才十四岁的怀素,竟对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念了五年?若只是如此耶不要紧,可她写什么“无所恋”“静参禅”。这是要干什么,要自了还是出家?
秦雨青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钻牛角尖的郑怀素:二姑爷与三小姐乱伦,与你何干?你这么痛苦作什么?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薄情郎戏弄才对。而你自己念着二姑爷,又何尝不是对二小姐的不敬?你也有错啊,怀素。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
犹豫间,有人来请秦雨青:“秦夫人,大少爷请你回去。”
“好,怀素,你习字吧。我们每日都可在此谈心。”秦雨青说着,就走了,她想把此事的全部真实情况告诉郑明俨,让他做决断,可这一说出,脸皮薄的郑怀素受得了吗?那就婉转地说吧。
回到权标堂书房,郑明俨和董友姑已在那里了,秦雨青未及郑明俨开口,就心急地说:“明俨,刚才我路过珠泪亭,见到四小姐郑怀素,与她一番交谈,还看了她写的诗作。我感到她的情绪十分不佳,她面对着盛开的千日红也能悲叹作诗。她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怎么看起来就像是个闺中怨妇。明俨,我们是否该关照一下她?怀素的嫡亲二哥世渡粗蛮,五弟世袭还小,都不知怎么劝慰她,你作为大哥……”
郑明俨心烦了:“雨青,你一回来就讲怀素没完,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她一向就是那个悲天悯人的样子,生来如此。况且她的世渡二哥性情暴戾,谁敢惹她?你和友姑,先管好自己。”
“怎么了?”秦雨青这才注意到董友姑似乎在认错的样子。
郑明俨开始训诫了:“雨青,友姑,你们去禛珙院和五娘大吵了一场?弄得郑家皆知晓了。”
“我们是为了世袭。五夫人想用重剂量的麻黄汤毒哑世袭,好为她那个无能的儿子世默除掉竞争对手。我和友姑去警告她,就是要让她知道,世袭背后有我们,她最好收起她的不良之心。”秦雨青辩解。
“对,世袭背后有我们。”郑明俨承认,但有说出棘手之处:“但五娘背后有大娘,否则她怎么敢毒害世袭?本来世袭就因我中毒一事而得罪了大娘,现在你们为他去争吵,只会让世袭的处境更加艰难。”
郑明俨说完这段话后,秦雨青和董友姑都觉得,确实不妥。
郑明俨继续说:“好心做了错事,还让别人说你们两个因我被父亲重用,而飞扬跋扈起来。我知道你们不是这样的,好在世袭也明理,不会责怪你们,但外人就不会这么说。对了,友姑,我中毒那天,大娘来探视,她是来看我中毒深浅的。友姑你已看出她的面目,可你让她坐客座,你坐主座,还当场摔碎了碗,与她辩驳。我知道当时你心痛,可是以你的聪慧,应当是手不慌,脚不乱,巧妙地让她出去。这对你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何必授人以柄,倒持泰阿?”
“明俨,友姑她当时心里只有你,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秦雨青叹息说:“授人以柄?敌人授了多少柄给我们,我们都没能用得上,一举除去敌人。”
“雨青,现在时机不对啊,怎么铲除敌人呢?我们正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是别人口中的说辞,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了。”郑明俨劝说秦雨青。
董友姑承认自己的错误:“明俨,这些日子,我以为你得到爹的重用,就不禁有些飘飘然了,做了这有失礼节的事,让人笑话。若传到爹耳中,不知变成什么了。”
郑明俨笑她,然后严肃了:“友姑,记得去金门之前,你和雨青一直督促我,待人处事要冷静,镇定,不可自以为是地狂放不羁。现在反倒让我来要求你们不可得意忘形。你们可记住了,以后不准再有如此言语不敬不稳之行,以免落人口实,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否则谁错了,就各自领伐,记住了?”
“明俨,你现在比以前更像是我们的一家之主了。”董友姑夸他:“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阿谀奉承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友姑,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心思。”郑明俨对她又气又笑。
“明俨比以前稳重成熟了,是被郑经的一声一声的‘爹’喊出来的吗?”秦雨青期盼地问他。
郑明俨说道郑经,就自豪地说:“确实,郑经这小子让我觉得肩上负担更重,有责任感,我要奋发向上,为他打造一片家业,将来让他来掌门。”说了郑经,郑明俨又说:“家有贤妻,不招横祸。古话一点没错,而且我有一对,老天待我不薄啊。每日两把戒尺悬在头上,不上进都不行。”
“明俨,我和雨青姐姐难道像戒尺般严厉吗?”董友姑问。
郑明俨连忙改口:“比喻错了,让我想想……”
秦雨青并不想要这要的回答:明俨,我多次有意提到郑经,你就不能向我说一句“谢谢你为我生下了郑经这个儿子”?
秦雨青不想去祈求郑明俨的怜爱,只有悲凉。董友姑想到一事:“明俨,有一事我左思右想,觉得你还是有必要与爹,大娘说一声。前天我在托鹃亭见到争妍,打扮得浓妆艳抹,拦住我说,她受不了爹和大娘对大姐二姐的夸赞,她想夺取两位姐夫的心,让两位姐姐对她刮目相看。”
“荒唐!”郑明俨听不得这乱伦的事,看不起地骂:“不知羞,春心荡漾。干脆让她早点嫁人算了。”
“可是我与争妍讲了一番道理,她不听,还问,问”董友姑说不出口。
“问什么?”郑明俨直视她,看着她难为情的样子,觉得要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