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太妃望着床上的十九王爷,眼中便有眼泪落了下来,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焦急:“我亦是不想,昨儿个他一直说冷,我便将宫中最厚的被子都拿了出来给他盖上了,可是他还是觉着冷,渐渐地便失去了知觉,昏迷了过去。我全然没了主意,深更半夜的,也不敢唤太医,更不敢前来打扰娘娘,摸着他的手冰凉,以为是他还是觉着冷,便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娘娘,安安这是怎么了啊?”
云裳让浅酌将十九王爷的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浅酌皱了皱眉头,云裳看了她一眼,方将手搭了上去,刚搭上去,云裳的眉头亦是蹙了起来,的确冷得厉害。
不消片刻,云裳的面色便一下子变了,没有脉搏,根本便没有脉搏。
云裳急忙将手放了开,伸出一只手指,放在了十九王爷的鼻息之下,也没有鼻息,这床上的十九王爷,分明便已经死了。婉太妃即便是爱子心切,也不可能连自己孩子已经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呼吸都没有发现。
“娘娘,安安如何了?”婉太妃面上满是担忧之色,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云裳。
云裳见她这般模样,亦是不知当如何开口,沉吟了许久,正欲开口,却听见浅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娘小心,奴婢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头也有些晕。”
云裳一惊,脑中飞快地转了起来,浅酌方才开好好的,突然出现这样的症状,想必不是巧合,定然是有人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
“嘭”的一声响,云裳右眼的余光瞧见浅酌倒在了地上,云裳已经来不及多想,便做出了反应:“你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亦是浑身酸软,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皇后娘娘,对不住了,奴才亦是不想如此的,只是实在是不得已。”齐瑞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裳嘴角带着几分冷讽,抬起头揉了揉额角,便也趴在了床上。
婉太妃急急忙忙上前推了推云裳,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头齐瑞海道:“总算是晕倒了,我此前还以为她身边带着的丫鬟是武功最高的,可是却不想她竟然比她丫鬟还坚持得久一些。”
齐瑞海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云裳身上,才轻声道:“我倒是听人说起过,皇后的武功不差,不过好在我们将毒涂在了那孩子的手上,任凭她如何聪明怕是也想不到。”
“咱们赶紧将人送走吧,她身边定然跟着暗卫,若是过了些时候她未曾出去,暗卫恐怕很快便要来寻人。”婉太妃面上仍旧带着几分忧色。
齐瑞海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云裳抬上了床,又将浅酌一并搬到了床上,拉动了床边的一根流苏装饰绳子,床上“咔嗒”一声响,床板便转动了起来,床上的三人皆滑了下去,床板便又转了回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太极殿上,洛轻言亦是满脸怒意:“季成军!柳沧城刚经历了一场劫难,是谁允许你下令向柳沧城的百姓征税的?若不是你的命令传到了正在柳沧清理战场的王将军手中,他察觉出不对劲,急忙上书禀报,寡人尚且不知,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那太极殿中跪着一个穿着三品官服的男子,闻言,连忙朝着洛轻言拜了一拜:“陛下,微臣惶恐啊,若无陛下旨意,微臣如何敢下这样的命令。微臣是在十日前收到了宫中旨意,让微臣如此做的啊!”
洛轻言更是怒不可遏:“寡人旨意?寡人还没有老到连自己下没下过旨意都不记得的地步,你便是找由头,也犯不着找这般牵强的来。”
季成军慌忙叩了三个头:“微臣并无半点虚言,陛下的圣旨微臣尚且供奉在府中祠堂……”
洛轻言皱眉,季成军是户部侍郎,平日里听户部尚书说起他亦是多有赞赏,恐怕也的确并非是个这样肆意妄为的人。
今儿个,是曹雯夕说的十日之期,按她所言,今日,她便会将玉玺一事公之于众,莫非,这便是她公之于众的方式?若真是如此,那曹雯夕的心机如云裳所言那般,不容小觑。
她知晓柳沧是洛轻言心中一块不小的心病,即便是如今柳沧之乱已经平复,可是经此一役,柳沧受损严重,安抚民心是洛轻言需要立即做的事情。她提前便布好了局,用假的玉玺做了一封假的圣旨,让人将圣旨给了季成军……
洛轻言心中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说你收到了圣旨,那好,刘文安,你亲自去季府走一趟,将季大人说的圣旨带回来给寡人瞧瞧。”
刘文安连忙应了声,出了太极殿。
洛轻言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深思微动,便又将立在台阶下的内侍叫了上来,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太和宫去将太上皇请来,让太上皇在侧殿稍候片刻,便说,事情发生了。”
内侍连忙领了旨意,急急忙忙离开了太极殿。
刘文安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太极殿中,手中举着的,却正是一卷圣旨。
刘文安快步上了台阶,将圣旨递到了洛轻言手中:“陛下,这便是前段时日季大人收到的圣旨。”
洛轻言将圣旨打了开来,圣旨上写着的果真是让他传令征收柳沧百姓的赋税的旨意,洛轻言将目光落在了那圣旨的左下角,那里印着的一方红色印记,字样大小,皆与玉玺印记一模一样。
“这旨意,寡人可以确认,并非寡人所下,这圣旨亦非寡人颁布,季成军,这圣旨是何时何人送到你府上的?”洛轻言将圣旨一合,抬起头来问道。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便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有低声议论声不时响了起来。
季成军面上亦是满脸惶恐之色,连忙应道:“此圣旨是在八月十八日下午时分送到微臣府上的,前来颁布旨意的内侍微臣也不认识,只是瞧着他们都穿着内侍的衣裳,且手中圣旨和圣旨上的玉玺印皆是无误,便觉着应当没有人胆敢在这锦城之中假传圣旨,才接了旨意。且当时微臣见那颁旨的内侍有些眼生,还专程试探过,可是他对陛下身边服侍的人都很了解,微臣试探的问题都被他一一正确回答了过来。”
季成军的话音刚落,一般的翰林院的学士杨秋便上前了两步,拱手道:“季大人为官也有几年了,这玉玺印记平日里我们都是见过不少次的,玉玺印用的朱砂皆是同寻常不同,怎会被轻易骗了呢。”
季成军闻言,连忙转过身道:“自是因为那玉玺印太过逼真了的缘故……”
两人正僵持着,却又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
洛轻言蹙了蹙眉,目光望向太极殿门口,太极殿门口站着的人,是禁卫军副领李怀安,洛轻言看了刘文安一眼,刘文安连忙点了点头,便扬声道:“传——”
李怀安匆匆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拱了拱手应道:“今日末将休沐,在街上瞧见有一辆马车在大街上匆匆跑过,马车里有人往外面扔纸,纸上写着真玺流落在外,宫中的玉玺是假的,说太上皇当年弑父杀兄,登基为帝,根本便没有得到玉玺,不配为帝,纸上盖了玉玺印章,印记用的朱砂是宫中常用的。”
李怀安说着,便从腰间取了几张纸出来,双手将那几张纸举过了头顶。刘文安连忙走到李怀安面前,将那几张纸接了过来,复又递呈给了洛轻言。
洛轻言接过那几张纸,展了开来。
他倒是没有想到,曹雯夕竟会用这般手段,将此事宣扬了开来,且这样让文武百官都知晓了此事。
殿上百官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洛轻言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望向李怀安道:“你既然瞧见了马车,马车上的人可抓着了?”
李怀安拱手应道:“幸不辱命,末将将他抓到了。那人自称是曹氏家臣,说他知晓真正的玉玺在何处。末将觉着兹事体大,便直接将那人抓了起来,如今正在殿门外候着。”
洛轻言蹙了蹙眉:“胡说八道之人,留着做什么……”
洛轻言正欲下旨将那人斩杀,偏殿的门帘却突然被掀了起来,一个内侍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附在洛轻言耳边说了些什么,洛轻言微微蹙了蹙眉,方淡淡地道:“将人带上殿来。”
人被押上了大殿,却只直直地站在殿中,面上带着冷笑,定定地望着洛轻言。
“大胆,见着了陛下,还不赶紧下跪?”刘文安蹙了蹙眉,扬声道。
那人闻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陛下,连玉玺都是造假的,算什么陛下?”
一旁的李怀安蹙了蹙眉,抬脚便朝着那人膝盖踢了下去,那人被踢得痛了,一只脚猛地弯了弯,却在并未触地的时候便又稳住了身形,望着洛轻言的眼中带着几分嘲讽:“你又何必这样激动,何不将玉玺拿出来,是真是假,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