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回了清心殿之后,才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这是在做什么,竟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去吗?还专程选了个宜嫁娶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如今已经是初六了,下月初六,不过一个月而已。
“公主,你真的要成亲了?”浅音呆呆地望着云裳,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虽然她一直觉着靖王会是一个不错的夫婿,虽然最近这些日子,靖王和公主看起来感情发展还算迅速,只是,她仍旧不敢相信,公主竟然就要嫁给靖王了。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叹息。
琴依眼中也带着淡淡地不赞同,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帮云裳除了外裳,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摆好,才站到了一旁。
云裳转过眼去望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琴依,你也觉得,我不该这般仓促地成亲是不是?”也没有等琴依回答,便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没得选择啊。”
她这一世重生,便是为了报仇,可是,若是自己不与靖王成亲,自己之前的布置便废了一大半,还平白招来一些猜疑。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过沉不住气,自己装了那般久的病,装了那般久的柔弱不堪,却还是破了功。
云裳苦涩的笑出了声,这便是她的报应吧。也无妨,终究会嫁人的,幸而,这一生,她要嫁的至少不再是莫静然,只要不是莫静然,便说明,她这一世的挣扎有了成效。
只是,莫静然此人,她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她始终不能忘记,是他,亲手将桓儿从阁楼上摔了下去,那般高的阁楼,他的桓儿那么小,定然摔得疼极了吧。
一想到此,她便觉得,心中像是被一根一根细细密密的针扎着一般。
“公主,公主的嫁衣奴婢已经拿过来了,主子心细,连新郎官的喜服都备好了,这嫁衣原本是主子还未出阁的时候绣的,想着与皇上成亲的时候穿的,不过后来……也没能用上,主子便又再做了一身新郎喜服,说不管以后生的是小皇子还是公主,都能用上。”琴依从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箱子里拿出一件正红色的喜服,笑着道,“这衣裳主子保管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也像是新的一样。”
云裳微微一笑,抬起手摸了摸那嫁衣上绣的凤凰,笑着道,“母妃的绣功倒是极好的,哪像我,拿起针来,这丝线都得打上好多死结呢。”说完,又看向箱子中的另一件衣裳,那衣裳稍显素一些,只在衣摆的地方用金线绣了几朵祥云,不过看起来倒是十分简洁大气。
“这件……送到靖王府上吧。最迟明儿个,父皇应当就要派郑总管去靖王府宣旨了,你到时候便带着一同送过去吧。”云裳又叹了口气,歪着身子躺在软榻上,目光落在手中的嫁衣上,泛起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也许,自己还未过门便已经失了靖王的欢喜了,被人逼着成亲,想必,这样的滋味不好受,靖王,只怕会恨上她的父皇,也顺便恨上自己吧。
“好,奴婢等会儿便去与郑总管说,若是要去靖王府传旨,便叫上奴婢一同去。”琴依浅浅地应了。
云裳才闭上眼,抱着那嫁衣睡了过去。
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屋里只点了一盏宫灯,昏黄的灯光使得这殿中多了几分柔和。云裳刚动了动身子,便听见浅音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公主可是醒了?”
云裳“嗯”了一声,又闭着眼躺了会儿,才又听见浅音的声音响起,“公主可是饿了?已经快午时了,公主今儿个早膳都不曾用,可要起了?”
云裳点了点头,睁开眼来。浅音掀开帘子,让宫女们将洗漱的东西都搬进了净房,云裳掀开被子起了身,走进净房洗漱了一番,回到内殿换上了衣裳,梳了一个简单地发髻。
浅音吩咐着宫女将膳食准备好,见云裳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巡视着,便知道她是在找琴依,笑了笑道,“方才皇上拟了成婚的圣旨,郑总管宣旨去了,琴依姐姐带了喜服去了靖王府。”
成婚?云裳愣了愣,才想起昨儿个的事情,点了点头,走出了内殿,饭菜已经摆好了,云裳端起碗来随意的吃了一些,便又回了内殿。
“公主,那温如玉回来了……”浅音凑到云裳跟前,轻声道。
“哦?”云裳挑了挑眉,才想起了那个假扮了自己,却被掳走了的温家小姐,眉眼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冷意,那个女子,小小的年纪,心思倒是难得的狠毒呢,也胆大得很。
浅音见云裳似乎不甚感兴趣的样子,便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道,“公主可知?她是怎么回来的?”
“嗯?怎么回来的?”云裳淡淡地问,面无表情。
“奴婢听探子说,今儿个一早,那温家小姐便被人扔到了温府门口,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不堪的,衣不蔽体,许多人都瞧见了呢,而且,她的额上,还被人写了一个贱字呢。”浅音虽然未曾亲眼瞧见那般情形,却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遍,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女人,竟然敢打公主的主意,活该。
云裳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她知晓,恐怕是因为抓了温如玉的人发现了她并不是自己,所以才会放过她,若是真是自己落入了那帮人的手中,只怕便回不来了。
“可瞧见了是谁来扔的温如玉?”云裳轻声问道。
浅音连忙正了正神色,“监视温府的人瞧见了,是个很普通的马车,赶车之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便没有了其他人,老大派人跟着那老头,将他抓了起来,只是,那老头说是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雇了他做这件事情,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那老头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只是说,应当不是本地人,虽然他说着皇城的方言,却有几分奇怪,似乎是有意在掩饰。
云裳仔仔细细地将浅音回报的事情都整理了一遍,又问道,“昨儿个让人调查麒麟山的事情,可有了进展?”
浅音摇了摇头,“先前有信传进来,说探子刚到麒麟山下的村子里,那山中瘴气有些严重,加上麒麟山周围这两日都在下雨,所以他们准备再等等,不过,信中说,除了我们的人之外,这两日,先后已经有三批人到了麒麟山附近,似乎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三批人,云裳沉吟了半晌,她能够猜到靖王与宁帝应当都会派人去查探,只是这第三批人,不知道是何人。
“探,查查这三批人分别是谁派出去的。”云裳皱了皱眉,厉声道。
浅音应了声,又道,“对了,公主,夏国七王爷似乎又病了,昨儿个夜里好些个大夫频繁地出入驿站,只是姐妹们原本想要抓一个来问问那七王爷究竟是什么病症,却不想,那个大夫似乎被吓到了,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害怕大夫未归引起怀疑,便又将那大夫送到了自己府上。”
“又病了?”云裳冷冷一笑,这个夏侯靖,这病怎么说来就来,说好便好的啊?这时间,选得倒真是时候。
“注意驿馆进出之人,我怀疑,夏侯靖会换装悄悄混出驿馆去。”云裳轻声吩咐道。
浅音连忙应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云裳定神一听,便知晓是琴依回来了。果不其然,帘子被掀了开来,琴依笑着走了进来,“公主,奴婢幸不辱命,将喜服亲手交到了靖王爷的手中。”
云裳点了点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反应。
“靖王爷说,下个月初六便要成亲,有些赶,只是这该做的也还得做好,不能委屈了公主,便吩咐了,这个月十八,举行初定之礼。公主的府邸已经在建造中,王爷说了,虽然以后公主多半是要住在靖王府的,不过这公主府也还是要好生布置的。靖王爷还说了,谢谢公主为他备下的礼服,他无以为报,便将他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送给公主,还望公主好生保管。”
琴依笑得十分愉悦,递上一个碧绿的玉佩来,方才她随着郑总管去宣旨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一直跟在云裳身边,对靖王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但是她更了解自己的主子,生怕靖王给了主子委屈。只是方才她仔细观察了靖王的神色,见她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一丝不满,而且还当着大家的面将这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了琴依。
琴依原本只当是一个贵重的玉佩,却不想郑总管却告诉她,这块玉佩,是靖王被先帝收养之前唯一带着的贵重之物,只怕也是靖王唯一能够知晓自己身世的东西了。郑总管还讲起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小事,说靖王还小的时候,皇上曾经想要看看这玉佩,却不想刚一碰到玉佩,靖王便似发了狂一般,将皇上扑倒在地,狠狠地打了一架。
想必,这块玉佩对靖王来说,不仅仅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更代表着他那从未谋面的亲人,只是如今他却愿意将它送给公主,想必定然也是心悦于公主的,公主是个聪明的人,若是嫁给一个喜欢公主的人,想必公主会幸福的吧。
云裳接过你碧色玉佩,放在手中看了半晌,这玉定然是极好的玉,那碧色似是会流动一般,玉佩上正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花纹,而背面,却刻了一个洛字。
怪不得靖王姓洛,想必便是因为这玉佩的原因吧。云裳想着,手轻轻摩挲着这温润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笑容,“琴依,你教我结络子吧。”
琴依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好,公主从来都不碰这些东西的,却不想竟然今儿个想要要学这个了,公主不如也学学刺绣吧,至少得会做鞋子和里衣吧,很快公主就要嫁人了,王爷的贴身之物,最好还是公主亲手做来得好。”
云裳面色微微一红,似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带着几分羞涩,迟迟不肯抬起头来。
琴依看着,心中便放心了几分,看来,公主与王爷是两情相悦的,这样便好,这样她才好与主子交代。
虽说马上就要成亲,只是事事有礼部Cao心着,皇后也偶尔过问一下,云裳倒是闲得紧,便想起温家公子的事情来,“温公子被关押在何处?”
浅音不知晓云裳为何问起此事,却也连忙回答道,“大理寺呢。”
云裳点了点头,“这几日,大理寺卿可有提审过他?”
浅音摇了摇头,“皇上为下旨,大理寺卿也不敢擅自做主,此事牵涉到了夜郎国皇子……”
“嗯,温青竹倒是个运气不好的,我瞧着他对我那皇姐到似乎有几分心思,呵呵,想不到,我那皇姐招蜂引蝶的,倒是有一个不错的倾慕者。”云裳低下头笑出了声,“对了,我那皇姐如今情形如何?”
“恐怕不太好,华镜公主被禁足在公主府,如今皇城中到处都是她的蜚短流长,只怕许多人都知晓了,华镜公主是个水Xing杨花之人,丈夫失踪,却急急忙忙和夜郎国三皇子勾搭上了,那可是叛国的罪名,也不知道华镜公主背得下来不?”浅音眼中带着几分兴奋。
“叛国?”云裳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父皇素来看中皇家声誉,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会按下来,不过,我觉着,我似乎该去瞧瞧我那位亲爱的皇姐呢……这些年也多亏了她的照顾呢。
浅音却有些担忧,“公主,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对你的婚事似乎十分看重的样子,奴婢害怕她会做什么手脚,公主这个时候去看华镜公主,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
云裳笑了笑,“她知晓了又待如何?她虽然恨我,只是却不敢在我的这婚事上面做什么手脚,如今父皇对她已经十分不喜,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怕是李家也很难保住她了。”云裳轻声一笑,“而且,我既然正大光明地去看我那位皇姐,又怎么会让别人抓住什么把柄呢……”
浅音想了想,自家主子做事从来都是十分有分寸的,便放下了心,去安排去了。
当日夜里,公主府中,便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云裳走到公主府的主院之中,还未走进,便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华镜的怒斥声,“滚!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这茶水都凉了,还敢给本公主送上来!”
云裳站在门口,听见华镜中气十足的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这位皇姐,还真是,好大的脾气呢。
里面匆匆跑出来几个丫鬟,个个都是一身狼狈的模样,捂着脸跑了出来,差点儿便撞到云裳身上,浅音将云裳拉了开去,那几个丫鬟才发现有人,连忙抬起头来,皱着眉望着眼前美得有些惊心的女子。
良久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云裳浅浅地笑着,并未回答,目光落在大门处。不一会儿,便瞧见华镜带着几分疑惑地走了出来,“怎么回事?什么何人?如今这府上还能有什么……”
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却在瞧见云裳的那一霎那,顿住了。华镜瞪大了眼,望着眼前的人,云裳一身碧色,清清浅浅的模样,像是一株挺拔的碧莲,清雅高贵,气质绝尘。
被这样的云裳刺痛了眼,华镜咬了咬牙,却也不想在云裳面前出丑,好一会儿,在压下心中的恨意,整了整衣裳,冷冷地望着云裳,“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公主府中守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云裳“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皇姐架子可真是大,都劳驾皇宫中的御前侍卫来为皇姐守门,实在是守备森严呢,不过幸好,那新的御前统领说了,裳儿是公主,而且也不曾犯错,自然是想要去哪儿都是可以的。”
华镜听见云裳话中浓浓的讽刺意味,心中一股子邪火便忍不住窜了起来,“宁云裳,你今日来我这府中,便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对不起了,让你失望了,我宁华镜好得很,即便是死,也死得比你高贵,我可是宁国的嫡长公主,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在冷宫中呆了十多年的过气妃子。这些年,母后给你吃给你喝,对你疼爱有加,却不想,竟然养出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云裳哈哈大笑,只觉得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云裳缓缓地朝着华镜走了过去,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泛起冷意,“嗯,你的母后对我确实是极好的,我小的时候,便十分的纵容我,让我不思进取,连太傅都不愿意教我,于是,我在你母后的呵护下,成了皇城中有名的女子,有名的刁蛮任Xing,目不识丁。你与你母亲想方设法地想要除掉我,指使人让我险些摔死,还请来假道士,在我的食物中动手脚,不遗余力地刺杀我……简直对我太关爱有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