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C市一个农村的人。

名字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

还小的时候,我父亲在田里干活,顶着大太阳,连续好几天。

不知道是累死了,还是热死了。

总之,我妈就带着我,改嫁了。

养父想要玷污我,最后,我逃了出去。

辗转着,到了C市的市里,一个叫锦山别墅的地方。

这别墅,是我从未见过的房子,大到让我望而生畏。

房子的主人,叫罗梅玉,这一屋子的姑娘,都叫她梅姐。

梅姐烫着波浪卷发,很有气质。

她说,她有能力让我衣食无忧,但是我必须一切都服从她。

看着这满屋子的姑娘,她们个个比我身材好,个个眼睛都能勾魂。

无论是勾男人,还是女人。

她们是做什么的,我心里很清楚,从来没想过,从农村那种封建保守的地方跑出来,长到十几岁,我自然是没有办法突然接受这工作。

可是,如果我拒绝,我能去哪里?

逃回去?终究会被我的继父玷污。

还不如……

所以,某一天,在我答应梅姐之后,她带着我和另一个女人,去了A市。

说是让我们见见世面。

于是,在一家我从未见识过的高档会所,我见到了顾淼。

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之后,眼里也只有他。

他是个很有修养,也高贵到我高攀不起的人。

但令我诧异的是,那么多的人,他偏偏选中了我。

谦谦君子,温润如水。

他说,他姓顾,叫顾淼。

他并没有要我跟他走,而是说,他有时间,回到锦山别墅来看我。

并且,他交代梅姐,如果可以,他希望,在他过去之前,不要让我跟别的男人有太多纠葛。

他说:“梅姐,请多多关照,照顾好她!”

那日之后,我在锦山别墅日夜思念,盼着顾淼。

可他没有来。

梅姐也没有说什么,但她还算给顾淼面子,并没有让我跟很多男人接触。

这别墅里,每天进进出出各种各样的男人,几乎每天,别墅内的房间都充斥着迷幻人心的声音。

独独我的那一间,安安静静。

有时候,我会喝一些酒,久而久之,我竟依赖上了这东西。

别的姑娘笑我,为了一个风月场所的男人,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便心甘情愿成了望夫石。

她们,都开始打趣地叫我顾娘。

顾娘?

我竟会因为这称呼,暗自欣喜。

天天坐在窗台,端着酒,想念他。

尽管只见过那样一次,可是那有什么要紧,反正在他之前,我心里没有男人,在他之后,我眼里便只有他一个男人。

不过还好,醉着醉着,也就睡着了。

那日,他当真只是随口一说么?

渐渐的,她们口中的顾娘,也从羡慕的语气,变成了嘲讽。

说我还是太单纯,男人的话,当作承诺。

但心中隐隐有预感,他不会骗我,他会来……

直到有一天,梅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了一个男人过来,让我陪着谈天说地。

那人满口黄牙,让我想到了我的继父。

所以,在碰到杯子的时候,我直接站起来,逃了。

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发抖。

我知道,再也遇不到一个跟顾淼相似的谦谦君子。

叩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

心中一紧,应该是梅姐不高兴,来找我谈话的。

“梅姐,你让我准备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是我!”

心口一滞,我沉默了。

等了好久,他终于就站在门外。

心中热络,我跑到镜子前,看这里面的人,脸色绯红,眼神呆滞,夹杂着一丝丝醉意。

等他的这些日子,我究竟做了什么,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在里面吗?”顾淼的声音又响起。

我赶紧拉开衣柜,把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换上,然后拍了拍脸,才走到门口。

将门拉开。

再见到他,恍如梦中。

他冲我一笑,手里拿着一束花。

“抱歉,我最近公事缠身,久等了。”

我笑了,接过他手中的花,觉得这些天,等得值了。

之后,他带我游山玩水。

有天夜里,我们喝了酒,在一家酒店,他问我,可以么……

那已经是认识他之后的好几个月。

我有些错愕,在我的认知中,男人不会征求女人的意见,问她可以么。

锦山别墅那些客人,从来都是直接砸钱,是姑娘们想尽千方百计,问他们要不要。

顾淼见我犹豫,一个劲儿道歉,说自己说错话了。

我抓住他的手,说并没有。

他眼里的真挚和手心的温度,打动了我。

那夜,我把自己的所有都交付与他。

他对我说,等手头的事情忙完,就带我回去,见他父母。

可我左等右等,他杳无音信。

风里雨里,晴天阴日。

我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怀孕了。

发了疯似的,整天在锦山别墅里,端着酒杯,沉默不语。

慌乱,迷茫……

我没有见识,我的世界很小,我的生活也仅限于锦山别墅。

所以,这件事,让我的世界,塌了。

一众姑娘都开始嘲笑我,讥讽我。

“哟,顾娘,那男人不对你挺好的么?带你出去玩儿那么久,敢情是玩儿你啊?拿钱给你了么?”

“你也别难过,男人嘛……”

“不然你去他家找找?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准儿他就来了呢……”

这些话,在我耳朵里萦绕盘旋,日日夜夜都让我不得好眠。

后来,他出现过,我还没有告诉他怀孕的事,他便吞吞吐吐说我们不适合。

虽然在锦山别墅,待了这么久,但我对男女的那点事,是真的一窍不通。

浸染在锦山别墅里,我看多了那些姑娘对付男人的办法,但是自己,却没学以致用。

所以,我跪下来,跪在梅姐面前,说我要离开。

梅姐冷笑着,一耳光打在我脸上。

她说,她已经够容忍我了,所以,要么我打掉孩子,忘了顾淼,死心塌地就在这里干,要么,她用她的办法解决。

我哭着喊着,让她饶了我,让她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

主动,我很主动地,写了一份保证书给她,希望她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顾淼后来找过我,我拒绝了,闭门不见。

我不知道他是否骗我,更不想给他增加压力。

梅姐说,你以为豪门那么好进?就算他爱你,那你那什么征服他父母?

他们这种人,娶妻生子,都由不得自己。

所以,我签下了保证书,保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我死心塌地跟着梅姐。

当然,她并不是慈善家,在我绝食好几天之后,她才终于答应下来。

几个月之后,我住进了医院。

梅姐一直陪着我。

孩子生下来,是一个女婴。

我抱着她,就那么看着。

梅姐在一旁笑话我,说这孩子是个没爹的野种。

有,她有她的父亲。

她父亲姓顾。

活了二十年,在遇到顾淼之后,我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活过。

爱过一个人,也是我唯一爱的人。

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尽管他毫不知情。

那晚,梅姐走了之后,我把她抱着,思索了很久。

找护士要了纸笔,写下一段话,我读书不多,认得字也不多,纸上的那些字,歪七扭八,不成形状。

内容如下:顾淼,她是我们的女儿。

我没有过多的奢求,我出生贫寒,生命中除了贫穷,别无其他。

所以,我希望你能看在我将真心交付与你,并且坚定不移的份上,求你,替她找一个好人家,不要让她跟我一样,受苦受难。

对你,我有千千万万个不舍,但也就此别过吧!

千言万语想要说,但以后总会有机会,面对面,相敬如宾。

你不必找我,我已经离你远去。

请一定,要善待我们的女儿,给她一个好归属!

她的名字,顾风尘。

……

写好信之后,我把她放在襁褓里。

初冬季节,天气已经很凉。

把信放在襁褓里,再抱着,紧紧抱着。

风尘,妈妈唯一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以后,一定一定,好好爱惜自己。

你能找到一个好人家,便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心愿。

靠在病床的时候,我想起锦山别墅,想起前不久我签下的单子。

不愿,我宁愿死,也不愿像别的姑娘那般,在男人的身下辗转。

那些等待顾淼的日子,我迷上了酒精,虽然冰凉,但却能温暖我的身子。

可是,千杯万盏又能如何……

风尘中人,被这一杯一杯的酒,当真迷失了?

但也许,有人跟我一样,在这酒里,清醒得厉害。

纵使千杯万盏,也不足以慰余生风尘。

我这一生,不过匆匆二十载,坎坷颠簸。

但已然不是几杯酒,就足以安慰。

……

把顾风尘,送到顾家别墅门口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停留。

这里是A市。

顾淼曾带我到过这里的一片海域。

站在海边的时候,天色已晚,海风凉透。

是谁说过,冬天的时候,海水的温度,其实比地面要高些。

风拂海面,层层浪。

如果就此了结生命,也好。

至少不必在锦山别墅,接受其他男人的摧残。

如果没见过顾淼,或许我会沦落中道。

但我见过了他,此生便不愿苟且。

一步步往前,直到海水没过我的脖子,闭上眼……

我知道,很快,便解脱了。

顾淼,在这世上,我们遇见,却不得善终。

但另一个世界,我等你来。

终究,我们会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