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听天由命。

到了机场之后,有人已经帮我们把登机牌办理好了。

免于排队,这算是一项福。

头一次,和陆昀澈这么和气。

八小时之后……

我们到了号称全世界医学最发达的国家。

从VIP通道出去的时候,有人接机。

突然放松下来。

一切都安排得这么妥帖。

以前,这些,都是另一个男人为我安排的。

飞机餐味道不好,我没吃多少就忍不住有些孕吐。

下了飞机之后,坐在一辆商务车里,陆昀澈笑我太矫情。

然后他勾着我的脖子:“不过我,就喜欢不好养的女人,这样的话,把你养好了,会很有成就感!”

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我要待在这里的一些事情。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

满眼都是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

对他们而言,我是个陌生人,也仅仅是陌生人。

看着车窗外,虽然车窗关着,但我从来没有觉得,空气这么新鲜过。

我今年二十五岁,怀着深爱男人的孩子。

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爱的结晶。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无数人千千万万次发判断,我怀孕很难。

可是,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两次身孕。

这是命。

我也别无所求,除了让他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界上。

男孩女孩没关系,只要他健康。

就像陆昀澈说的,听天由命。

忽然,陆昀澈握住我的手,他的脸,没有余焺那样深沉,也比靳辛晁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每个人的面孔,都是特别的。

相由心生。

他们的脸,暴露着他们的性格与阅历。

“怕吗?”陆昀澈温和问我。

这语气里,似乎他就是我孩子的父亲。

可我现在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我跟陆昀澈之间,仅仅是交易,与爱无关。

摇摇头:“怕什么,大不了,他死,我死,他活,我护他一生一世。”

我是个女人,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承诺。

这,是我对自己孩子的承诺。

也是迄今为止,我说过的唯一一个无比肯定的句子。

时间流转,人世千变万化。

转眼,已经是九个月之后。

七个多月前生下孩子,然后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多一些。

陆昀澈把小家伙放在一个摇篮里,捂得严严实实。

我身体虚弱,只能挽着他的胳膊。

已经深秋。

秋风瑟瑟,外面的世界,让我恍若隔世。

看着陆昀澈手中的篮子,我知道,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在这里面。

她熟睡这,无比香甜。

秋风吹在身上,陆昀澈的助理过来接问我们,把我扶上车子后座。

坐在车里,感慨万千。

她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了,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余焺,你看,我们的孩子,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这八个月,没有人知道我受过怎样的苦。

没天,甚至每时每刻,营养液,各项检查,各种孕吐,各种折磨。

最严重的时候,我连下床都困难,昏睡一整天,也有过高烧不断。

我撑着,拼了命地撑着。

再难吃的的东西,我也吃了,吃过就吐,吐了,继续吃。

受尽折磨,但我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然后……

她提前了两个星期,来到这个世界上。

很瘦,很小。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嚎啕大哭。

她哭,我也哭。

眼泪像断了线一般,往下拼命掉。

明明口干舌燥,哪里来的眼泪。

她还是来了,虽然她比普通孩子要小一些,抵抗力要差一些。

但我有信心,能让她很快长大,长高,健康起来,活泼起来。

她第一次冲我笑的时候,我依然哭了。

又哭又笑。是幸福的。

所有的苦,值了。

陆昀澈把孩子放在他腿上,然后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辛苦你了。”

我浑身一抖,全身都是冰凉的。

我知道,在这个孩子健康生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资格拒绝他对我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情。

所以,我冲他笑了笑。

这八个月,他并不是无时无刻都陪在我身边,因为他也有他要紧的事情,好在,他安排了三个人轮流照顾我,还有医生护士。

没有人怠慢,也没有人抱怨。

万分感激。

尽管,以后,我再也没有资格生孩子了。

这是我唯一一次,行使生孩子的权利。

医生说了,这孩子就是拯救我姓名的天使,但也剥夺了我半条命走。

“没有很辛苦。”我摇摇头,“反正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怕什么苦。”

临产前,我曾经在心里许愿,如果她平安来到这世界上,就算今后,我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也要撑着,不让她感受到一丁点儿苦。

“名字起好了么?”陆昀澈突然问了一句,“我儿子叫六六,她就叫七七,如何?”

七七……

我往篮子里看了一眼:“小名叫烦烦。”

“烦烦?哈哈哈……”陆昀澈难得的爽朗一笑,“一个人妞,你叫人家烦烦。你是有多烦她?”

陆昀澈的揶揄我没放在心上。

“这是他的孩子。”我冷静地说,“不管以后我终生不嫁,还是嫁为人妇,她都是我和她的孩子。烦烦,有焺字的火,有顾字的页。”

陆昀澈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我知道,这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思再讨好他。

“你的名字,现在叫哆啦,是我陆昀澈的女人!”陆昀澈突然转过脸来,把篮子往地上一扔,勾住我的脖子就吻了过来。

这是第三个男人,吻我。

第一个,是余焺,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

第二个,是靳辛晁,在我十七八岁的时候。

第三个,是陆昀澈,在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

距离他吻我,已经时隔十年之久。

十年,十年,十年……

斗转星移的十年。

我不再反抗。

从我们母女平安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资本。

能见到我女儿,依然是托了陆昀澈的福。

“哆啦……”陆昀澈见我没反抗,也不迎合,没趣地松开我,看着我,“我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如此心甘情愿地吃这样的亏。”

烦烦在摇篮里放声大哭。

我一把推开他,把小被子掀开,把她抱在怀中。

虽然她还小,很小,就我手臂那么点长,皮肤还很薄,血管清晰可见。

但她的眼睛,尤其清澈明亮。

我看着,心里又酸又甜。

她的生命,尤其不易。

生了孩子之后,我越发想念我的母亲。

她当年,是否也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难,才保住我的性命。

无从得知。

终于,在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一件,让我欣慰的事情。

陆昀澈默默地看着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直到烦烦在我手中睡着,我也舍不得把她放下。

“妞……”陆昀澈摸了摸我的脸,“不要皱眉,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心里咯噔咯噔的。

才刚刚开始么?为什么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

我的头发,一直没有清洗。

可是陆昀澈还是摸着它:“你要记住,她以后,随我姓!”

随我姓!

这三个字像是三声警钟,敲在我心上,然后回旋于脑海。

“不,她姓顾!”我斩钉截铁,“她一定姓顾!”

陆昀澈把她从我怀中直接躲过去。

烦烦一下子惊醒,哇哇地哭个不停。

心中一痛,赶紧扑过去。

“你干嘛!”

陆昀澈冷冷地笑了一下,按下车窗,一只手托着烦烦,伸出窗外!

我吓得心脏骤然停了一下,抓住他的手:“你干嘛!危险,危险,求你!”

我不敢惊呼,只能小声,用祈求的语气。

“求我?”陆昀澈并没有把手放进来。

烦烦在他手中哇哇大哭,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

突然,一辆车从旁边经过,嗖地一声……

“啊……”

我再想淡定,此刻也已经淡定不来了。

无法控制地尖叫。

直接跪在了地上。

前面的司机并没有减速,我抱着陆昀澈的腿,泪如雨下:“求你,求你了!”

陆昀澈一只手举着哇哇大哭的烦烦在窗外,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你是谁的女人?你爱的是谁?”

我咬着牙,始终不肯吭声。

这要我怎么回答。

撒谎,我做不到。

可是,看着哇哇大哭大的烦烦,我的心已经碎成了渣滓。

“说!”陆昀澈的手又往外面伸了一些。

我心脏都快跳出了喉咙。

“你!”我毫不犹豫,放声痛哭,“你!我是你的女人,我爱的,是……是你……”

陆昀澈松开我的下巴,把手伸进来,关上了车窗。

我趴在他的腿上,放声大哭。

什么是折磨,这就是折磨。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陆昀澈把烦烦扔进篮子里不让我碰,另一只手,摸在我脸上,替我擦眼泪,“不要以为,我对你温柔,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这句话,彻彻底底点醒了我。

他陆昀澈的本性,本来就不纯良。

“好了,刚生完孩子,哭什么哭!”陆昀澈把我拉起来,搂进他怀里,“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让你的日子好过,你若是敢忤逆我半分,我定让你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