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顾,顾风尘。”我定了定神,努力站稳,“他在有没有交代过你们,如果有姓顾的来找,一定要开门?”

那两人对视一眼,替我把门打开了。

还真交代过?

我给元宝递了一个眼神,让她扶我进去,这一步步的,房间里留着暗灯,特别暗。

我几乎只能看到有一个人睡在床上,他很高,躺在床上,幸好医院给他准备了一张软硬适中的床。

轮椅就放在床边,我故意不去多看。

直接走过去。

“你在外面等我,元宝。不用担心,他睡着了,我跟他说几句。”我看了元宝一眼,“一会儿我叫你!”

元宝出去之后,识趣地关了门。

余焺躺在床上,笔直得像一根树干。

他睡觉一般就两种姿势,一种是抱着我,另一种,就是像一根树干一样。

我知道他睡眠轻,但我看到了他床头的安眠药。

坐在床边,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你满意了?嗯?”

我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就算你不让人动手,我也不会要他的,他跟豆子不同,豆子的父亲不用出现,也有人养着,宠着!我如果把孩子生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养活吧?况且你也多虑了,我的身体,不能给他很好的环境长大。”

他的手突然变得冰冷,我吓了一跳,他却突然转身侧过去了。

背对着我,继续睡着。

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醒过来。

我拿出水果刀,在他身上划了划,并没有用力,只是划过。

“之前我觉得,是你一直在保护我,所以我欠你的。虽然,我的挨了枪子儿,受了委屈,但我不计较了,就当是我欠你的吧!可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你杀了他!无辜的生命!就算他没办法活下来,也不该你来参与这件事!余焺!”

我痛苦地喊着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会跟你之间发生这么多。但是,从你出现之后,我跟任何人就再也没有可能,也没有可能我自己来安排我的生活。你这个混蛋!混蛋!”

我没有歇斯底里,相反,我是很轻,很轻地,说出这番话的。

我没有力气再干吼。

“我该怎么让你还给我,这种痛苦,你怎么还?”我拿着刀,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割。

看到他脖子上牙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离开他那天,我咬得是有多重。

把刀尖刺在上面,皮肤向下凹陷,可我没办法用力。

我狠不下心,伤他。

“余焺……”我叫他的名字,“你怎么这么狠心?嗯?你自己的骨肉啊!你对豆子都那么好,为什么,你容不下自己的孩子?嗯?”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其实,令我难过的,不是孩子没了,而是余焺,他的心,是坚硬的。

闭上眼睛,我把刀提起来就要往下刺。

就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我放弃了。

依然下不了手。

吸了吸鼻子,我再次抓起他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摸到了吗?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有小家伙住在里面了,再也不会了。是,拜你所赐的!”

“以后我们就各不相欠吧!”我顿了顿,想起了靳辛晁,“一开始我还觉得,愧对他。对,我说的是靳辛晁。可是现在,我只身一人,我想安定,不想再提心吊胆,更不想打打杀杀,不想见血……”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在游轮上,他和陆昀澈赌博,然后,他说,他的女人不想见血,他便不会让我看到红色。

他做到了。

“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靳辛晁,我怕对他不公平,还拖着一个孩子。我也想过要离开。但是算了,我的身体和心,都累了。我能去哪里?还不如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待着,找个人,平平淡淡,好好生活。”

我擦了擦眼泪:“靳辛晁挺好的,认识那么多年,他是我最信赖的朋友,所以余焺,我终于可以过没有你的生活了。”

说完我放开了他的手:“本来想杀了你,可是,我不想再进监狱,我要你看着我幸福!”

说完,我把元宝叫进来了,然后把我扶回了我自己的病房。

那两人见我泪眼汪汪地出来,以为我是来关心余焺的,为他的病情失控难过。

我哪里会有兴趣了解余焺的病况?

根本没有!

第二天,靳辛晁抱着玫瑰花到病房的时候,我笑了。

这是迟来的玫瑰,本来在十八岁那年,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双手接过,我道了谢,花香扑鼻。

元宝扳机提着鸡汤进来的时候,满脸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把汤放在柜子上:“哆啦姐,这是我跟着元宝学的,昨天今天她没有回来,我就自己炖了给你。”

靳辛晁家当然有保姆,但这小朋友就是固执,非要自己炖。

我笑了一下:“那待会儿你自己喝掉!”

然后,我就看到他快哭了。

元宝拿了药回来,脸色蜡黄蜡黄的,我一问,她直接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有有有……有人要见你!”

我愣了一下,猜不到会是谁。

不可能是余焺,那么……

顾淼?

也不会,上次我捣乱酒会,他恐怕不会再理我了。

那么……

“让他进来。”我开了口。

靳辛晁握住我的手:“要是你不想见,可以……”

“没关系,不就是一个人吗?有什么好怕的。”我说完,冲元宝挥了挥手。

然后,米雪走了进来。

她穿着大红色的毛衣,嘴上也是大红色的口红,跟医院格格不入。

走过来,她抬手就是一耳光要打过来,靳辛晁和扳机同时抓住她。

“如果你是来闹事的,这里不欢迎!”扳机说。

靳辛晁看了我一眼:“风尘需要静养。”

“呵?”米雪冷笑着看了看他们,又把目光转向我,“不欢迎?静养?那昨晚去余总病房的人,是受欢迎的?还是静养的?”

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又别扭。

心惊胆战是因为靳辛晁在这里,或多或少有一种“背叛”的罪恶感。

靳辛晁温柔的看了我一眼,我明白过来,这是最温暖的眼神,让我有了安全感。

“米雪,你过来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她冷笑,唇红齿白,顺手把刀扔到我身上:“豆子生命垂危,余总每天很忙,腿受了伤。我希望你不要发神经打扰他。”

这话她说完,嘴角勾起来,勾得我心寒。

这刀是我昨天带到余焺病房里去的。

“昨天晚上,你去了他病房,要杀了他?”米雪冷冷地看着我,“他今天高烧不退,你还真有本事,顾风尘!”

说完,米雪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我头皮发麻,余焺高烧不退,是我的杰作?

呵呵呵……

“风尘,要喝水吗?”靳辛晁给我倒了水。

我嗓子有些干,直到他把水杯端到我面前,我才艰难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

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中带着无奈:“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原因,我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

扳机和元宝开始给我折腾汤。

我一直都在想,余焺发烧的事。

他……

发烧了……

在我走了之后。

昨晚的话,他听到了?还是,只是巧合?

那天,靳辛晁让元宝和扳机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我,给我擦脸,喂水……

我看着他,心甘情愿地做着这一切,心里有愧疚,有无奈。

我指不上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自从,那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

说不上来每件事都是他所作所为,但总归是罪魁祸首。

现在,他亲手让人拿掉了他的骨肉,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风尘,你别怪他!”靳辛晁帮我整理头发,“他也许是知道孩子不能留,所以……才让人……”

“胡说!”我冷笑,“他不可能那么好心,他才不是善良之辈!”

在靳辛晁把我抱进怀里:“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他说完,犹豫一下:“对不起,我说过要保护好你们两个,结果……”

“不怪你。”我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声音,“我应该谢谢你,肯收留我。”

他抱着我,什么话也没说。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之后,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回到了靳辛晁的家里,元宝和扳机高兴得不行。

非要晚上放烟花庆祝……

我走路都是晃晃悠悠的,当然没心思跟他们磨叽。

靳辛晁这房子不大,只是一个三百平左右的复式楼,六七个房间,保姆一间,元宝和扳机分别一间,我和他一人一间……

还有书房,会客室……

也好,人多热闹,比我之前住过的地方,热闹多了。

那天晚上,刚吃过晚饭,门铃便响了。

保姆过去开了门,有人推着一大车子蓝色玫瑰就进来了。

靳辛晁起身,过去接过车子,推了进来。

直到在我面前:“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