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然而至的变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许多双眼睛循着那一道流光,待其消失在天际后,才渐渐收回,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包围圈中心的人身上。

意识到这些不善的目光,苏曼不自觉的往闻人异身边凑得更近了些,殊不知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九华宗弟子望向身边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现在……怎么办?”还以为来到修真界后,就能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带上几年的苏曼对于眼下的情况有些慌张,她还从未有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经历,只能找身边人打主意。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真叫时七再把端木少烨抓回魔界去?

时七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间接的表明了身后人的立场,不需要再对自己做戏的仇烨霖难道还会像前一次留下端木少烨么。

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将人抓走,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么。

闻人异站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得不到回答的苏曼一边警觉得盯着四周,生怕九华宗众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一边略显慌张的将视线往身边倾斜,而闻人异却微抬着下巴看着虚空,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漏出几缕照了下来,为他的半边脸打上了阴影,让他整个人就像是站在光与暗交织的地方一样,有一种莫名的沉闷压迫感。

不知怎的,苏曼心底忽然涌上一丝不安,就像是那天时七闯进王宫,将她们擒下关押进后殿作为祭品时那样。

片刻后,稍显紧绷的气氛被突然的嘈杂声打破,苏曼听出刚才第一个诘问闻人异身份的人的声音——“尔等魔族,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等回去,听从掌门发落!”

“吵死了。”

闻人异的音量并不高,但是其中凌厉的却让在场的人都闭上了嘴,安静了一瞬后,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就听之前那个出声的弟子怒道,“尔等伤我同门,毁我宗门,如今安敢嚣张如斯?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好些都是从那一场变故中侥幸捡回一条命,休养了个月把才能下地的弟子,本就对魔族恨之入骨,现在得知眼前这个曾经的同门很有可能就是推动了这一次事件的幕后推手,新仇加旧恨,就算知道双方实力有差距,但也没有一个肯退缩的,反而因此更被激起了血性,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蓄势待发。

闻人异看着这些发难的同门,眸色越发沉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发火,只是抿直了嘴角,微侧过脸,焦距落在了某一处。“他们拦不住我。”

在场的人再多,真正能够令他在意的,却只有那一两个而已。

他的话无疑很不客气,尤其是在之前时七替他拉稳了一大波仇恨之后,但是看见苍麒神色如常的样子,一众弟子面色各异。

商陆心细,在反应过来从时七出现开始,直至离去,对于其在中间爆出的关于闻人异身份一事,苍麒都没有正面作出反应后,心底隐约有了一丁点猜想。

没再跟着周围的师兄弟们起哄,还制止了身边的一些人,看苍麒如何应对——对于他们的大师兄,九华宗弟子总有一种谜一般的信任。

闻人异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耽误了这么一下,以时七的速度,怕是已经飞出老远了,目光从苍麒身上扫过,又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虽然对于两人的反应有些疑虑,但这两人不干涉,无疑是对自己有利的。

一团黑雾忽的从闻人异脚下腾起,很快整个身体都被这黑雾同化,宛如一道泼墨向着时七离开的方向直追而去。

原本跟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苏曼见状一噎,也想效仿,“呼啦”一下,一大帮子人就围了上来。

其实就算真的跑路,也追不上闻人异那速度,而且现在还没恢复多少魔力的苏曼默默的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看着逼近的九华宗众弟子,不安的捏了捏手指,“我自己走……”

态度好一些,应该能够少吃一点苦头吧……

比起已经消失的那几个,苏曼绝对是配合态度最好的一个,但对已经对魔族深痛恶觉的一众九华宗弟子来说,见惯了嚣张的,乍一下来了个看似乖巧的,反而更不放心了——想当初,明月真忍温柔可亲,有谁不夸她一声好,结果呢?

事有反常即为妖。

这个女魔头怎么这么配合?该不会又在算计什么吧?

不行,必须要加倍小心!

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动配合反而引起了反效果的苏曼才出了虎口,自由了还不到半日,又重新成为了阶下囚,苦逼的又被上了两副禁魔锁链,默默的待在一边等人发落。

心底默默的想着,等到了九华宗,见到那位九华宗掌门,要是自己“弃暗投明”,是不是能被宽大处理……

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将现场唯一一个仅存的魔族给擒了的众九华宗弟子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身后,望向那道即使一言不发,存在感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白色身影,等待对方的下文。

景黎瞥了眼被团团包围住,就算插翅也难飞的苏曼,视线又在那些看过来的人影身上打了个转,最后不着痕迹的收回,和身边人一样,抬眼看向天边,想了想,问道,“要追吗?”

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疑问在里面,显然是对于身边人的回答早有预料。

苍麒也不觉奇怪,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心中所想。

“现在追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景黎拿出一个小巧的碧竹笼,掀开笼盖,里面晃晃悠悠的飞出一个金棕色的甲虫来,那甲虫不过半片指甲盖大小,若是不注意,怕是很容易就被人忽视。

那甲虫飞出竹笼后,仿佛醉酒般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溜达了数圈,最后像是累了一样,停止煽动翅膀,落在了景黎的手指上,一动不动。

“织织给了我一对牵丝蛊,我刚才已经将雌蛊放到了闻人异身上,由它带路,不怕会走丢。”景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雄蛊的背部,那小的可怜的甲虫抖了抖,慢悠悠的探出一对细如发丝的触角,微微抖动。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众人见状,不觉有些奇怪,便有人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既然要将人带回去,为何刚才不直接将人拦下?”

反而故意放对方去追人,万一对方有意埋伏,岂不是吃亏。

“对啊,师兄,那些个魔族最是狡诈,小心有诈啊!”

众人纷纷担忧,表示要一同前往,可惜才起了个头,就被景黎给掐灭了。

“我与师兄两人去就行了,还要麻烦诸位师弟,先将人送回宗门了。”

众人闻言,犹不死心的看向另一位,显然,他们的希望注定再一次落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师兄越行越远……

两侧的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隐隐还能听见身后被夹杂在风里的一两句话。

知道闻人异的真正身份曝光后让众人很有些接受不能,也不意外,只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时七,心中有了一番猜想。

“……刚才那人,师兄怎么看?”

“言过其实,不足为信。”

想到时七说出那些话时,端木少烨一脸见鬼,恨不得活吞了对方的表情,景黎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

“就是不知道,在明月这件事上,闻人异究竟知道多少了。”

要说闻人异与时七的关系不像表面上时七所说的起来的平和,景黎是相信的,因为刚才他从前者身上感觉到了对后者毫不掩饰的杀意;但这并不表示,闻人异的无辜,或是在明月这一件事上的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闻人异和魔族之间的关联是做不得假的,现在他们还不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所持的立场。

说到这一点,景黎忽的想起一事来,欲言又止。

苍麒:“?”

“……刚才那个所谓的‘时将军’出现的时候,有红名预警,但是闻人异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景黎低垂着眉眼,略一思忖,“其实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见到闻人异的时候,预警的红光着实显眼,可在那之后见到他,都没有出现第一次那般的情况。”

打从穿越过来后,只要有人对他抱有杀心,或是极度危险的存在,都会出现红名,但是像闻人异这样的,还真是只此一家。

苍麒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师弟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何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景黎和对方的第一次碰面,应该是在……

“可是在禁地附近?”

“我记得是在禁地附近……”

相似的内容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

景黎与苍麒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迟疑道,“师兄的意思是……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