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紫色雷霆之力的池中,不断有雷霆如银蛇般四处游走炸裂,轰轰作响的雷鸣与炸裂声从未有停歇之时。

一道白色的人影安然端坐于雷池之中,视周遭的雷霆于无物,任凭那些雷电之力轰击而来。

奇异的是,那些雷电分明在他身上炸裂,却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甚至连身上的那一件法衣都不曾有丝毫损伤。

……

看见雷池内的情况,景黎心头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已经是苍麒进去雷池的第五天了,自从他进入之后,那些本就暴虐的雷电,更是时不时就出现暴动。

越到雷池深处的位置,雷霆之力就越是恐怖。

这一池雷池也不知存在了多久,凝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雷霆之力,自然是极端的恐怖,稍有不慎,就会引动雷池倾力反扑,在顷刻间被轰成渣。

光是从外面看着,都令人感觉到头皮发麻,更遑论深入其中,切身体验了。

因为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苍麒身上,所以对方一有动静,景黎便在第一时间察觉,见到苍麒忽然睁开眼,正觉奇怪,照眼下的情况,对方就是再在里面待上个五天,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怎么忽然就停下了。

景黎下意识站起身来,却见苍麒并指从眉心牵引出一抹银色,那一点银芒很快就拉伸开来,成为一柄银白色的长剑,虚空悬浮于苍麒身前。

即使是在这满目的银色雷蛇之中,那柄银色的长剑也尤为显眼,不会让人将它与周遭的银色混淆。

那是一种不同于雷蛇的暴虐,异常纯碎而安静的银色。

——是苍麒的本命灵剑。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身处雷池之中的苍麒忽然微微侧过脸,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的枫树,见景黎立于树梢之上,一瞬不瞬的盯着这里,嘴角微弯,给了后者一个安抚的眼神。

景黎本以为苍麒停下是有什么变异发生,这会见对方祭出本命灵剑,便反应过来,心下明了,苍麒是想要借这雷霆之力,一起将本命灵剑也淬炼一番。便点了点头,又回了原处,继续为其护法。

*

银色长剑出现的那一瞬间,那些原本都往苍麒身上招呼的雷霆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又一大半都纷纷转变了进攻的方向,对着长剑狠狠的劈了过去。

但这些看起来狂暴,实际更狂暴的雷霆,在甫一碰触到剑体之时,便如同遇见了海绵的水一样,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好似被吸收了一般……

……

苍麒已经在雷池里待了十一天,景黎也在外面守了十一天。

到得这第十二日,雷池之中的雷霆比之前十一天更为暴虐,景黎却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仔细打量着悬浮在苍麒身前的那柄本命灵剑。

经过了这许多日的淬炼,乍一眼看去原本银色的剑身上,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紫意,但再细看时,那紫色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是从剑上传来的肃杀之意,更为鲜明。

即使是隔了老远,都能令人感觉到那股战栗感。

身上的传讯符忽然有动静传来,景黎取出传讯符看了眼,是辰砂的传讯,本次进入秘境的九华宗弟子,除了几个至今还未能联系上的,其余的大半都已经在他那,或是正在赶往他那,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因为考虑到人数太多,便更改了路线,没再继续向西,而是改道冰原,以免在那些障碍物过多的地方,被人埋伏。

这处雷池的位置还是他告诉景黎两人的,自然猜到两人会去,算算时间,起码也得待上小半个月,怕到时候两人动身跑错了方向,便特意传讯来通个气。

这么算来,辰砂那边这会都快有二十多个人了。

景黎估摸了一下时间,再有个三四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便给辰砂传了讯,余光不经意间一扫,却瞥见雷池之中的雷霆就跟疯了一般的暴动起来。

一道道数丈,甚至数十丈长的雷电就那么从上方的雷云中悍然劈下,竟是生生将那“瀑布”给拓宽了数倍不止。

那些雷霆劈的太过密集,从远处看,那雷池周遭就好似被遮了一层实质化的壁障,狂雷舞动。

而身处于雷池深处的那一人一剑,早已被那璀璨炫目的雷霆所包裹。

景黎抬头看向雷池上方,原本暗沉的天色,更加昏暗下来,仿佛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白昼到夜晚的过渡,整个天地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只有眼前的雷霆,是此刻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又一阵声势更加浩大的轰隆隆的惊雷声响起,天边忽有大片雷云将至,将那一片黑压压的云层,染上了浓浓的深紫之色。

景黎错愕的看着那一大片雷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景黎万万没想到,苍麒在此淬体,竟然还引来劫云。

虽然苍麒的修为已在金丹后期停留多时,且若非之前金丹碎裂过一次,此时应该早就成婴了。

若只是单论修为,别说是破丹成婴,便是连升两级,直接道元婴中期也是理所应当的,可问题是,苍麒怎么可能在这种时间招来劫云渡劫呢……

金丹重塑者若是想要再次突破,就不再单单只是修为境界的问题了,还得有那一丝机缘因果。而且苍麒当初在金丹破裂时,也同时滋生了心魔,照理来说,除非是心魔已出,机缘因果已了,不然应该是不会招来劫云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连天雷都被引过来了。

更让景黎感到焦心的是,姑且不论这劫云究竟是怎么来的,任你实力再强,在心魔存在的情况下,想要安然无恙的渡过雷劫,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直接被天雷轰成了渣渣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到了此时,景黎也再管不了其他,身形一闪,一抹虚影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直接冲进了那雷池之中……

*

闭目修炼,与本命灵剑一样,吸纳着雷池之中的雷霆之力,并借由那些雷霆来淬体的苍麒忽有所感,缓缓睁开眼,抬眼看了眼头顶。

“劫云么……”苍麒看了一会,忽的蹙起眉,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不对……”

“师兄!”

急切的呼喊唤回了苍麒的注意力,低头正好看见景黎闯入雷池,疾冲过来,脸上的担忧与急切那般的明显,以至于眉间的褶皱一直得不出舒展。

看见景黎袖摆飞扬,两柄长剑在手,苍麒便猜到了他的心思,眸色一沉,“胡闹,出去。”

景黎只当没听见,反正当初苍麒自己他挡雷劫的时候,也没问过自己的意思……

苍麒又岂会任由他这般乱来,当即站起身来,一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出,想要将人送出雷池,却发现,他与景黎之间,被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壁障之外,景黎挥剑将第一道天雷劈的粉碎,苍麒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头顶的劫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阴暗的乌云。

苍麒眉心为拧,眸光一动,那道无形的壁障仿佛湖面一般,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随着那波纹荡开的,还有一幅幅的画面——

暗色的土地上,尸体横陈,粘稠的血液混合着尘土滚落,就连草地都不复原来的青葱,同样被血色冲刷上了一层层的鲜红。

即使只是看着,都觉得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苍麒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顿住,即使已经不复完整,甚至连原本的模样都不容易分辨出来,但他看是认得出,许多尸体身上穿的都极为相似,似乎是制服,而这衣服的整洁版,他不久前才见过——在十几天前告辞的李右身上——这些尸体的身份,昭然若揭。

画面跳转的很快,有些画面之间看起来毫无联系,有些却又隐隐相连。

画面再一次定格时,他看见了景黎。

不是此时正在外面的景黎,而是另一个,看起来比现在更青涩一些的“景黎”。

画面里的“景黎”分明已是筑基期修为,却连一点术法都不会,甚至连御剑都不成。

想到之前景黎和自己提及的,教导他修炼的事,苍麒眼中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看来,确实是需要从头教起。

“大师兄就没有觉得,景黎师兄……有何不妥之处?”一个陌生的女声突兀的出现在画面中,苍麒并未在画面中看见她的身影,那声音却在继续,“景黎师兄的来历,大师兄当真,弄清楚了么?”

“……我只是好心提醒师兄,可别等出了事,才来后悔。”

那女子话里句句扯着景黎,苍麒眼底的笑意便淡了些。

画面又是一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满目鲜红,同样的尸横遍野,只是比起刚才,稍有不同。

苍麒的目光落在了画面左侧的人身上。

银色的长剑支撑着身体,被鲜血所浸染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即使看不清脸,他也知道,那是谁。

这个场面不知究竟是何时,苍麒也不记得自己还如此狼狈过。

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于无,长剑直入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血液浸透了一席白衣,尚未凝结的血珠一滴两滴的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在沙土间染成了红色的花。

血滴与呼吸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了。

他最终也没有倒下。

……

*

“这才是真相。”

一个和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忽然出现在壁障之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苍麒扫了一眼对方,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望去外面。

那无形壁障上的画面已经消失,又露出壁障之外的,景黎的身影。

“明知道他可疑,你还与他纠缠在一起,还想再死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