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后,王柏等人赶快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张少云呆呆站在街边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均是莫名其妙。
苏明小心问道:“少云,你怎么了?那个警察局的局长跟你说了什么?”
张少云凄然一笑,道:“这里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一下。我一个人想静一静。”
他说完话转身走开。
众人望着他冷凄凉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话时那一抹黯然悲伤的神情,均是大惑不解。
金泰酒店。
张少云绕过去,站在暗处,看着那一堆冒着余烟的废墟,看着路边长长一眼看不到头摆满的焦黑的尸体,看着一个个家属跪在尸体前哭喊自己亲人的名字。
他只觉心口莫名地痛了起来,眼中像是进了沙子,又涩又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
他赶紧扭过头不再去看,可是眼睛虽看不到,那一阵阵呼天抢地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却还是频频刺痛着他的耳膜。
他忽然心虚起来,没命地跑开。
他就这般毫无目的地跑着,只觉心中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无法发泄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朝天用力大吼起来,吼的歇斯底里,满面是泪。
许久,跑累了,嗓子也喊哑了,他终于停了下来,正坐倒在地歇息时,蓦地,他神色一变,旋即,原本只闪着泪光的眼睛,流下长长两行凄凉的泪水。
他呆呆看着眼前这一片墓地。
是天意吗?
他记得,清风的墓,正埋在这一片坟地中。
他支撑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向墓地里走去。
最中心被一片花圃包围的墓碑前,铺着薄薄一层落叶。
张少云向碑前走去,浑身散发一缕缕尸气,所到之处,花花草草自动向两旁分开,那一层落叶亦被卷走,墓碑恢复了先前的整洁。
张少云靠着碑坐下,别过脑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拂摸着相框里那张倾倒众生的笑靥,温柔道:“丫头,是你故意引我过来的吧?才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可人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笑意盎然的望着他。
张少云眼中忽然涌出一眶泪,语气悲然道:“丫头,你说话呀。你知道么,我多喜欢听听你的声音……就算,是拌拌嘴也好。你别不理我呀,你如果不高兴骂骂我也行。”
照片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前面这个悲情的男人。
张少云哽咽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又杀了许多人,很多很多。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变黑,杀起人来眼睛根本都不会眨一下。有人说,这就是枭雄,想成大事必须这样。可……可,为什么,是我在逼我自己变成这样,还是被别人逼的?丫头,你说话呀,你告诉我,我是对是错?”
一股阴凉的晚风滑过,呜咽作响,像一个幽怨女子的泣声,令人闻之怆然。
张少云默默流着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薛清风的照片,心中都会痛的像被绞碎一般,眼睛发酸,泪水不由自主的肆意流下,根本控制不住。
他手指轻颤抚着薛清风迷人的笑脸,扬起嘴轻轻在上面一吻,道:“丫头,如果有的选择,那天我情愿杀了自己也不会伤害你,也省得日夜忍受这心里的痛。丫头,你……你怨我吗?”
他抑制不住悲伤地抽泣起来,肝肠寸断。
夜枭哀鸣,晚风如诉。遥远的天边,漫漫云端,似是传来一声轻轻叹息。
许久,当夜幕浓的像一滩化不开的墨,远处的万家灯火也早已熄灭,到处都陷入一片亘古以来的沉寂,张少云才从恍惚中渐渐回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痴坐了多久,他转头看了几眼,墓地中一片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能隐约看到那些坟墓起伏的轮廓,就连身后这座碑上的可人儿,也看不清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略吃了一惊,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了。
他索性又一屁股坐下去,背靠着墓碑,摸索着掏出烟,点着一支抽了起来。
尽管身处阴森森的坟地中,可张少云却没有一丝恐惧感。他心里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幸福和满足。
能跟心爱的人靠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借着忽明忽暗的烟头,他模糊地看着照片上的清风,淡淡一笑,温柔道:“丫头,别怕,有我在呢。”
他一边抽烟,一边打起精神笑道:“丫头,在下面有没有人欺负你呀?有的话先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等哪天我一不小心壮烈了,也奔到了下面,看我不一个个将他们揍死不可。呵呵……”
他忽然一愣,想到自己作为僵尸,身负蚩尤的血咒,无法堕入六道轮回中,一旦肉身毁灭,魂魄也将会随之灰飞烟灭。就连地下,想去也去不了了。
念及此,他心里又是一阵凄凉,就连死后想陪心爱之人的机会都没有。老天真的如此无情么。
就在这般难受之时,突然,他不经意看到一星突然亮起的青光。
他转头望去,只见就在离墓碑不足一米的地方,一朵翠青的嫩芽泛着一圈柔柔的青光。
他使劲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再定睛一看,果然没看错,是一株刚破土没多久的嫩芽,浑身正散发着一圈青色光辉。
他不由疑惑起来,这是什么植物,竟然会发光?
他绞尽脑汁,利用所学不多的生物学知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想起兜里这破手机虽然性能不咋样,但好歹也有个无线上网的功能。
废话不说,拿出手机百度一下,很快就找出答案了。
“原来是一株会发出夜光的植物啊,虽然挺稀奇的,但貌似也不是什么宝贝。”
张少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他胸口一直挂着的那个淡青色挂坠在一股突然刮来的急风下从衣领内荡了出来。
张少云看了这个挂坠一眼,想起薛清风将它交给自己时那一脸的郑重,心中不由涌出一股暖流,轻轻一笑,再度看了那棵青色嫩芽一眼,轻笑道:“清风,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到这棵新生命,想让我忘记你逝去的伤痛?”
他深吸一口气,手伸过去插进土里,将那一株嫩芽连着一捧土挖起,小心地捧在手心,笑道:“嗯,我就当它是你的新生。我会好好养活它,让它绽放出像你一样迷人的花朵。”
他不知道,历史的齿轮,随着这一棵青芽被挖出,开始一轮新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