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林风?”他认出了对方,颤抖着声音问。

对方朝自己笑了一下,在空中将手放在胸前,“能与大人交战,在下不胜荣幸。”

这时他身后掠过了几道阴影,数千名鹰身人列着整齐的编队,从高空滑下,毫不留情地向下投出短矛,射杀着地面的士兵。

“大人,敌人的部队攻过来了!”身边一名幕僚透着哭腔道。

凯伦比错愕回头一看,身后烟尘滚滚,一队黑色衣甲的部队远远掩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支军队,却是雾雨城的步兵。

凯伦比眼见大势已去,长叹了一口气,回马带着后面尚未踏入尸地的残余部队,往西南而去。他拉起缰绳,不甘心地回望了战场一眼,剩余部下的惨叫声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恶魔一般的男子在空中微笑着望着自己,道,“凯伦比大人,我期待着,我们在雨雾城的第二次会面。”

这一战的惨败,让凯伦比折损了大半的军队,只带着寥寥五万人狼狈返回,半途中却遇到从天业城中逃出来守将,告知他天业已沦陷的消息,凯伦比听完后呆立了半秒,随即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栽下马来,昏迷不醒。

众人无处可去,只好带着昏迷的主帅绕道回到了雾雨城,凯伦比年岁已高,一日来连受打击,心神受到重创,登时大病不起,当他醒过来后得知自己的城池是被龙族所占,眼前一黑又几乎晕去,大怒之下,遂斩了弃城而逃的守将。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生性低调淡泊的龙族为何又突然会与自己为难,而且时机把握地如此之准,在自己离城的第二天夜里就发动了袭击。自己一家老小目前还在城中,他心中又是气急又是担心,一日内竟吐血数次。问起昨日之战,城中总长官只道昨日雨雾城的确是按照约定时间出城配合歼敌,岂料对方一见这边出城,立时弃下营地不顾,起军便跑,他以为敌人前方有天业城的大兵正压将而来,便放心直追,岂料两兵相遇却见天业军乱成一团,后撤而去,他经昨日一战,心中早有怯意,便不敢独力应战,便掉头按原路退回城内。

凯伦比连叹数声,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离开时,对方为何要说在雨雾城见自己。他身经百战多年,从无如此败绩,昨日自己甚至连敌方的部队都未曾见到,就被那男子一人将自己十几万大军弄得七零八落,心中的屈辱之感久久无法平复。想当初接到王国密令说起林风之事,自己还颇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比起密令上的那些描述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凯伦比强撑着一口气坐起,给烈阳主城写信,请求援兵,如今雨雾城已是岌岌可危,此时如果自己再倒下,那便彻底没有希望了。

他颤抖着双手,一滴浑浊的泪水打在信纸上,将笔迹染得模糊不清,凯伦比扬起头,仍是止不住眼眶中泪水汨汨涌出。号称大陆“铜墙铁壁”的烈阳四座属城,已被攻破了一座,陨星、飞霞二城也面临着兽族的威胁,他搁下笔,一丝万念俱灰的感觉涌了上来。

难道在大陆屹立了数千年的大烈阳帝国,就要陨落了吗?

“怎么会,怎么会……”东澜殿上,爱德华颤抖的双手捧着那一张布满泪痕的奏折,脸上灰白一片,他哆嗦着嘴唇道:“怎么会这样?那个林风不过是我国小小的一名佣兵,怎么会这样?”他一连重复了几遍,均是无人应答,他忽然愤怒的将奏折在手中搓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他歇斯底里地叫道。

下面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一个微微谢顶的中年人道:“陛下不必过于担忧,臣以为,我们虽然丢了一城,但王国的中坚力量并没有受到损失,王国的三大主要战团尚在,而且烈阳城城坚兵足,即使对方打下了天业,也不见得就能攻得进我国主城。”

爱德华摇摇头道:“雨雾、天业二城,城中精兵强将均不下二十万,那林风的军队不过区区数万,怎会抵挡不住?而且龙族一向对我国秋毫无犯,此次又怎会协助其一同来袭,寡人心中忧虑,便在于此。”

下面站起来一个披挂的中年武将道:“陛下,二城虽有重兵盘踞,但并没有能与对方主帅相匹敌的大将,林风此人,诡异多变,阴辣狠毒,臣与其那一战中,已经领教过对方的手段,其行事特立独行,只求目的而不闻手段,如城中守将无人了解此人的心性,仅以待平常之敌的眼光去应对,必然难以取胜!”他话虽这么说,心下也是惊疑重重,凯伦比在信上说对方仅用一天时间,便击溃了雨雾的大军,于万军中杀其城主,并且只是一次短暂的交锋,便又将天业的援军击退。他实在想不通,就算对方实力再强,却也总是其一人之力,怎能率区区六万人大破数十万的敌将。书信上说,此人身据邪术异能,战术诡诈离奇,令人匪夷所思。这倒是附和林风的特点,但是又想不到他用的到底是何战术。而且其作为一个人类能够联袂大陆最强之龙族,这也令人无法理解。

爱德华抬头看了二人一眼,道:“佩里克大人,火大人,那依二位所言,凯伦比公爵向寡人请求发兵支援,应该如何才好。”

佩里克起身道:“陛下,依臣下之见,火大人所言极是,二城战事的失利,全在于城中没有一位能人强将以统领大局,陛下的二位皇弟虽文韬武略均不差,但二人性情谦和,不是那如狼似虎的叛军对手。眼下兽族四大神兽骑团齐齐南下,猛攻陨星、飞霞二城,法师团团长多比尼斯大人、毁灭剑士团团长鹰白大人、龙骑团团长谢龙啸大人均往二城处力阻兽人,恐怕再分不出有力的军队去解雨雾之围。就算是再派兵过去,如无人领导指挥,恐怕也与不发兵无二异。”

大殿上一片沉寂,人人都是摇头叹息。听他言下之意,便是要拒绝发兵救援,置雨雾于敌人的威胁不顾,令其自生自灭。

火云豹站起来道:“臣下不才,愿率五万军队,前往雨雾,与叛贼林风决一死战,以解雨雾城下之围。”

佩里克连忙道:“此事不可,火大人是护卫王城周全的要将,烈阳城是我国心腹之地,不可一日无人,大人若是一走,岂不是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

火云豹道:“但若我们放任不管,数日后雨雾必破,到时敌人占据了雨雾、天业二城,我国小半的国土便沦在敌人手中,到时候敌人据二城之力再向王城发起进攻,王城便岌岌可危。我国以坚固著称,全靠五城间相呼相应,此危彼援,如果五城中丢了两座,焉有坚固可言?”

佩里克断然道:“我想情况不会像火大人说得那么糟糕,雨雾城虽然被围,但总算还有十几万人守着,城中粮草颇足,不见得就会那么容易被攻破,倘若再能坚持几日,等得北方那里逼退了兽人,三大战团归来,自会解其之围。若大人在此刻离开王城,敌人必会趁着天业西南方的空虚,直捣王城,到时后果便会不堪设想。”

“对,议长大人说得有理,还请火大人三思。”

“是啊,火大人陛下和我们都不能没有你,守好王城才是关键。”

众臣也纷纷附和道。

爱德华在群臣声中也有些动摇,对火云豹道:“火爱卿,你还是留在这里为寡人镇守王城吧,有你在这里,寡人多少安心一些。”

火云豹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声,脸上出现悲苦的表情,如今殿上能说得上话的武将就只有他一个,这些庸臣们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只知道在乎自己的安危。自己此时已是身处被动,如果再让敌军直面王城,便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空窘之地。况且眼睁睁看着那十多万人被帝国就这要抛弃,终究逃不过被斩杀屠戮的厄运,这让自己如何能够忍心。

他悲叹一声,想起此时若是有冷加鹤或阿耳根一人在,便可助王国渡过危机。看来烈阳灭亡的命运,已经无法避免了。

凯伦比收到爱德华的回信,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信中爱德华言辞温婉,鼓励褒扬,让他无论如何坚守住城池,援兵很快就可抵达。这让他灰落的心情瞬间又明朗了起来,坚持着起身披挂,清点三军,做好守护城池作准备。却不知爱德华心中这个很快,却是指兽族退兵之后,飘渺而遥无期限。

那日天业军狼狈而逃后,其实还剩下众多兵将留在战场上,只是这些人都被死尸所追赶,因惊恐而丧失心智,四处乱跑逃窜,早已溃不成军。凯伦比无法将他们带走,只好忍泪割舍。

林风伫立在空中,淡淡看着部下与死尸将这些残存的士兵一一斩杀干净,因为溃乱的敌兵众多,这场血腥的大屠杀一直从午时持续到傍晚,大地被鲜血染成了独特的颜色,在如血的残阳映射下,显得异常恐怖凶恶。

“我不需要俘虏。”这是林风说过的话。他慢慢收展双翼降落在鲜艳的血海中,满地的尸体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和表情,他可以看得到战场上空他们痛苦哀号的灵魂。无数灵魂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朝大地撞来,然后像夜空中的礼花般四散而开,漫天飞舞。

“真的很美啊,如果你能看到,会不会也会觉得开心呢?”他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然后将自己淹没在了灵魂的洪流中。

“城主大人,龙族的使臣已经到了,此时正在营中等候。”一名上来属下道。

“知道了。”在鲜血和尸体中发笑的城主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