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条龙缝合完胡驴儿肚皮上的伤口,孙一、姜老军、闷蛋几个人全都是满头大汗。
奶娃这时才敢走上前,取了一条湿手巾给孙一擦汗。
孙一伸着脖子脑袋一动不动地配合奶娃,心里这个美!
——原来小护士给主刀大夫擦汗就是这种感觉!
等奶娃忙活完了,孙一回想着学习过的急救培训内容,用光了急救包里少的可怜的纱布、胶布、创可贴,把胡驴儿的腹部伤口敷盖住,然后拆开三角巾把伤口从小腹裹向后腰包住。
孙一吸一口气,紧接着处理胡驴儿的伤腿。
胡驴儿左腿小骨骨折,肉眼就能看出骨头没有对在一起。
孙一问一条龙和姜老军:“你们谁会接骨头?”
这二人一个行走江湖,一个见多了军中外伤,孙一估计肯定有人正骨。
果不其然,两人都会。
姜老军念念叨叨:“没有用的,早上已经给接过一回了。腿上的骨头不比别处,身子稍稍活动一下骨头碴子自己就跑偏了。力德尔爷,咱就别费这个劲了,胡驴儿也少遭一回罪。唉,胡驴儿,你能保住命就行,这条腿肯定是废了,不要难过。”
孙一不理会姜老军,让一条龙把胡驴儿的伤腿垫高。
孙一自己走过去接过贾道士手里的袋子,找了一口锅擦干,把含水石粉倒了进去。
含水石的化学成分是硫酸钙。
准确地说,含水石的晶体构成是一个硫酸钙分子和两个水分子。
孙一用小火慢慢地耐心翻炒含水石粉。
含水石晶体在加热到107℃到170℃时,晶体中的水分子会逸出。形成的新晶体由两个硫酸钙分子和一个水分子构成。
不多久,锅里的白色粉末象水一样泛起纹路,这就是含水石里的水被炒出来,变成水蒸气了。
孙一盛了一碗炒过的含水石粉,回到胡驴儿处。
孙一吩咐一条龙,“给他把骨头接上吧。”
姜老军叹口气,示意闷蛋接着去按住胡驴儿肩头,自己按住了胡驴儿一条胳膊。
日塌天疾步上前,按下胡驴儿另一只胳膊。
孙一对胡驴儿道:“你放心,绝不会让你白遭罪。”
胡驴儿答应一声,紧张地闭上眼睛,嘴里又开始念叨:
“等我有了一亩三分地,我种一畦子蒜、一畦子葱,再种三畦子辣子……”
一条龙的双手开始在胡驴儿伤腿上摩挲。
闷蛋打断胡驴儿的念叨,“乡党,你老家里种辣子都是啥时候下种?”
胡驴儿回答:“种辣子得先育苗,过了年先在屋里暖和的地方,把水泡过的辣子种子撒在簸箩上,拿草盖上,天天洒水……啊——”
胡驴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豆大的汗珠子从脸上顿时冒了出来。
接骨的时候,会牵动附带的神经,那种痛是几乎无法抵御的。
姜老军松了手,“好了,好了,过去了。”
孙一松松地用干布条在胡驴儿骨折的部位缠了几层,一直缠到脚踝,只露出胡驴儿半个脚掌。
又取了布,把炒过的含水石粉撒在上面,叠成厚厚的一条。
孙一把厚布条放在水中浸一下,快速地缠在第一层干布条外面。
孙一问胡驴儿:“热不热?”
胡驴儿答道:“是觉得有些烧。”
“太烫就告诉我。”
孙一把胡驴儿的伤腿从小腿到脚掌缠了几遍,直到胡驴儿的左腿成了一只大粽子。
擦擦手,孙一直起腰。
能做的都做了,
急救包中从后世带来的物资全用光了,
剩下的就要看胡驴儿的运气了。
守着胡驴儿的日塌天小心地碰了碰胡驴儿的粽子腿,突然喊道:“湿布变硬了!”
孙一回道:“变硬就对喽!彻底变硬之后胡驴儿的腿骨就被固定住了,再也不会跑偏了。等骨头长好,照样能跑能跳!”
炒过的含水石粉有个特性,就是遇水马上吸收,同时放出热量,重新凝结回复成最初的晶体结构,又变成一整块石头。
就是利用含水石的这种特性,孙一制作了粉笔。
在后世,炒过的含水石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做“熟石膏”。
把熟石膏粉洒在纱布上,就叫做“石膏纱布”。
用石膏纱布蘸水包扎骨折部位,熟石膏十几分钟内就可以回复成生石膏,纱布变硬固定住骨折部位的过程,在后世医院里就叫作——“打石膏”。
众人纷纷围上来参观。
一条龙用手指戳几下胡驴儿的石膏腿,“这法子好!这家伙硬邦邦的把骨头刚好箍住。”
姜老军用手指弹几下,“这里头裹上布,象土坯里加了麦秆,不用担心裂开。”
闷蛋喜道:“以前要是有人断了腿,长好了也多是骨头不正。以后有了这办法,再也不害怕把人腿打断了。”
日塌天啧啧称赞:“这法子在军中大有用处!”
贾道士建议:“以后不妨用石膏石来做这事。含水石在药铺子里论两卖,拿含水石做不划算。”
日塌天点头称是:“石膏石在盐湖有的事,要多少可以捡多少。”
孙一这才明白,原来明朝人是知道石膏的。
细一询问,孙一发现明朝人不仅知道生石膏、熟石膏的关系,还知道炒石膏的时候火候很重要。如果火候太大,烧出来就成了死石膏,遇水也不会变性。只是明朝人只会利用熟石膏作建筑时的腻子,不知道石膏纱布这种巧妙的应用而已。
明朝人还知道含水石和石膏石的关系。用贾道士的比方,含水石和石膏石就像青盐和粗盐:虽然都是盐,但是青盐比粗盐通透漂亮个头大价格贵,青盐可以入药,粗盐只能下饭,所以绝对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而在孙一的眼里,含水石是结晶整齐的硫酸钙,纯度高,食品级别的;石膏石是结晶杂乱的硫酸钙,纯度低,天然无毒级别的;后世的建筑石膏,则都是化工厂的产品,工业级的,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