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莲本想着裴邵竑能在王妃的生辰宴前回来,便自有他去劝说徐氏。没想着,直过了五六日,明日便是王妃的生辰,他还未返归。
她心中有些担忧,想着既是阿瑄所言,必定有据。如今都过了几日,仍不见他踪影,曲莲待晚上便遣了丹青前去那院子询问。丹青原本就是阿瑄暗卫,曲莲有话与阿瑄说,便也不需避着她。
直过了申时,丹青才返回点翠阁,她脸色有些不好,也没搭理染萃,直直便进了东厢的宴息处。曲莲彼时正在宴息处的炕上坐着做些针线,见她愣愣的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瞧着她。
“大奶奶,瑄大人说。这边官道上流民阻滞,恐怕世子爷是走了私道,许是会完三四日。”丹青低着头回道,又道“大人还说,若是王府那里有什么计较,你也不用阻挠,便是口上定了的事情,又能怎样。”
染萃正撩了帘子进来给曲莲换茶,闻言便有些惊喜,“大奶奶,是世子爷要回来么?”
曲莲便抬头看了她,脸上还带着些笑意,“是有消息说要回来了,只这还是密报,切勿乱说。”
染萃便笑着低声道,“奴婢自不会乱说。”一边喜滋滋的将曲莲面前的茶水换了,又道,“我说大奶奶今日怎么又拾起了针线,这大晚上的也不怕伤了眼睛。”
曲莲便道,“你若有这些说话的功夫,也帮我做一些。世子出行前,夏裳没带几件,我便想着这些日子给他多做几件。”
染萃听了曲莲的话,自是应了下来。
此时,已近亥时,便都自去歇了。
第二日一早,曲莲用了早膳便到了峥嵘堂。
一进内室便见到了前几日便住回峥嵘堂的裴邵靖,他此时站在宴息处的空处,方妈妈正给他整理衣衫。
见曲莲进来,徐氏便笑眯眯的对她道,“你来瞧瞧,这么穿可好?”
裴邵靖见曲莲进来,便立时唤了声大嫂嫂。
曲莲便低头看着他,见他穿了件水绿色的锦缎小袄,心头倒是一松。她还真是有些担心徐氏今日给裴邵靖穿件大红的衣裳出来。又见他梳了丫角,润白的小脸上红扑扑的,十分俊俏可爱。这半年多来,他渐渐开始脱了稚气,模样也有些张开了。
他原本长的十成十的像徐氏,如今看着那眉眼倒也有些肖似裴湛,与裴邵竑更是十分相像起来。
曲莲低头冲他一笑,便对徐氏道,“我瞧着十分妥帖。”
徐氏便笑着点了头,又问了寿礼可准备妥当?可是由罗管事亲自带人送去?
曲莲便又一一作答。
待徐氏与裴邵靖用过了早膳,曲莲便与二人一同前往庐陵王府。徐氏与裴邵靖带了丫鬟芳菲坐了一车,在前头。曲莲则与丹青坐了一车,跟在了后面。
王府来帖虽说只是开了小宴,但不请而来到府祝贺送礼的倒是络绎不绝,不比那日太妃寿诞萧条几分。
这一回,裴府的马车依旧是自角门进了王府。因府内有太妃娘娘,这一会依旧是要先去给穆太妃请安。到了福寿宫之中,入眼望去跟两月前近乎毫无区别,只是少了宋夫人与她的女儿宋晞。
不过两月,曲莲看着殿上之人,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徐氏领着裴邵靖便给穆太妃与王妃白氏行了礼,裴邵靖自是得了两位娘娘的礼。穆太妃给了他一串开光的紫檀手串儿,王妃白氏则给了他一块碧绿色的翡翠玉牌。他白净的小脸只笑着一双弯目,在殿中这些夫人们的眼里,倒是十分可爱俊俏。曲莲便见王妃白氏仔细打量着裴邵靖,一脸的笑意,心中便更是确定之前的想法。
这一回,王妃便也将王府的小世子符玙与小郡主符瑗带了出来。夫人们便要向这两个孩子行礼,王妃白氏却阻止了她们这番举动。只说孩子还小,受不得长辈们的礼,更是让两人与夫人们见礼。
王妃白氏这一双儿女,长得都与她颇为相似。尤其是女儿符瑗,与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十分漂亮。曲莲便看到徐氏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笑意。在座的夫人们见徐氏今日领了儿子前来,又见王妃将一双儿女叫了出来,哪还不知王妃心思,如此便对徐氏满是羡慕,这便更让徐氏心中十分愉悦。
今日王妃生辰,只因有了宋府的白事,又因王妃月份已重,便免了唱堂会的杂乱。只众夫人们在院子里搭起的凉棚下,听着女先儿说书唱评。
徐氏便与王妃坐在了一桌后,两人还不时的笑言几句。
便是这时,一个小丫鬟低着头匆匆的走进了凉棚之内,在王妃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妃脸上便有了诧异之色,徐氏见她脸色微有些变化便自低了头喝茶。谁想王妃竟与她说起话来。
“裴夫人,方才小丫鬟来报,说是您府上的管家来寻。”王妃白氏斟酌着开了口。
徐氏闻言便惊讶的瞪大了眼,见白氏不再开口,便转向那小丫鬟问道,“他可有说是因何事来寻?”
那小丫鬟年岁不大,口齿却十分伶俐,便脆生生道,“那位罗管事说,是因您府上一位薛姨娘有些状况,他不敢做主,方才来向您讨个主意。”
那女先儿说书声不算大,小丫鬟声调却十分清脆,在座不少夫人都听了个清楚,立时便一桌桌的私语起来,完全不复方才那般羡慕的样子。虽说徐氏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也晓得薛姨娘有身孕这件事恐怕她们也都不会知晓,但此时她就是觉得这一桌桌的夫人们都在嘲讽于她,嘲讽她便是一个姨娘,也按压不住。她看了看王妃,见王妃仿若未闻一般只低头啜着茶,心中便有些恨恨。思忖道,若不是你们府上多事,自己家里怎么会多出一个薛姨娘。
她此时恨不得薛姨娘死了才好,却又不敢真的放任薛姨娘出事,便只能冷声将曲莲唤了过来。
曲莲无奈只站起身行至她身旁,听她道,“你且先回府去瞧瞧,有什么事,你便做主吧。”
曲莲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府中侯爷姨娘有事,她自是不能纡尊降贵的亲自回府,只将儿媳遣回,便也能全了她自己的面子。曲莲便恭声应了是,又向王妃致了歉意,这便带着丹青跟着那小丫鬟向着园子外走去。
待上了马车,行至角门处,却又出了些状况。车毂在行经门边时,突然歪了歪恰好撞在了角门边的石墙上,一下子整幅的车轮便散了架。车厢立时便向一边砸去,若不是丹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恐她便要一头撞在那坚固的车壁之上。
那驾车的车夫早就傻了眼,慌忙从车上跳了下来,也不敢去撩那半倒着的车厢的帘子,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曲莲这一下子摔得有些头晕眼花,只在丹青的扶持下慢慢自翻到的车厢内挪了出来。外面已经乱了起来,几个丫头婆子忙小跑着过来,纷纷上来询问。裴府的几名护卫也赶忙过来,合力将车厢扶了起来。丹青这才扶着曲莲下了马车,早有机灵的小厮自门房处搬来椅子,曲莲便自坐在了那椅子上缓口气。待回过神来,才瞧见那车夫仍在磕着头,头皮都已经破了一块,此时已鲜血直流。
见他这般,曲莲心中有些不忍,便唤了他起来。又问他这车子是怎么回事。车夫早已吓得失了魂,只呐呐道,“早晨出来前,小的明明都查探过一遍,那车毂本好好的呀。”
丹青见他这般,便兀自去那已经散架的车毂处查探,却未发现什么问题,只回来报了曲莲道,“那车毂瞧不出动了手脚的痕迹,只奴婢觉得似乎与辐条颜色有些差异。”
曲莲点了点头,现下也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此时王府门房便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对她恭声道,“少夫人,前院恰有一辆我们府里的马车。也是平时王妃常用的,您若急着回府,便乘了那车吧。”
曲莲本还有些犹疑,想着今日出来有两辆马车,又想着如今去跟徐氏说这件事,她必又是一阵不快。心中少有的起了些烦躁,便索性点了头。不多时,一辆马车便从前院赶出来。曲莲瞧着也不算十分华丽,便由丹青扶着上了车。
马车出了王府,便朝着裴府所在之地奔去。
曲莲坐在车内,正轻轻揉着方才有些扭伤的手腕,一抬眼却瞧见一直一声不响的丹青蓦地抬了头,她正有些诧异,却突地又觉得马车猛烈的晃动了一下。手腕被丹青猛地攥住,还来不及开口,她便被丹青拉到了身后。帘外早已响起了几声惨叫,曲莲还来不及多想,便见丹青一脚踹开马车前壁,方要将曲莲自前方破口处推出,那帘子便已经被聊了起来。
便见几个灰衣蒙面的男子出现在帘外。
这一切发生的都过于突然,待曲莲明白过来发生什么后,她已经被那些灰衣人扔到了马背上。丹青早已不见了身影,她方要出口呼救,便觉得后颈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曲莲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勉强睁了眼,打量着这逼仄的室内。室内昏暗,什么物什都没有,她只倚在门边的墙上,觉得身上酸痛毫无力气。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斥责之声。
“你这个瞎了眼的东西,我不是告诉你那庐陵王妃早已经大了肚子?屋里那妇人怎会是庐陵王妃。”那声音乍响起来,便伴随了拳脚之声。
便又听闻一男子求饶之声,“……如今人也已经掳了来,这可如何?”
恨恨声便响起,“还能如何,难道还能留着她的命?”
两人一边说着,脚步声便愈加的近了起来,眼看着便要及至门前,曲莲心中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