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皆是几日后才知晓此事,但庐陵王府当天夜里便发作了起来。
庐陵王在外院延请男客,待散了宴席本要去水阁里散散酒气,却被王妃白氏着小丫鬟叫到了内院。一进正房,便见王妃端坐在外厅上首,赵侧妃则跪在她面前低声哭泣。待见他走进厅内,赵侧妃立时便哭喊着膝行至他面前,哀声道,“王爷,你可得为我妹妹做主。如今她在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叫她以后如何做人。”
庐陵王见赵侧妃哭的凄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向喜爱赵侧妃,见她如今这般,心中便多了些怜惜。弯了腰就要扶她起来,口中还道,“这是怎么了?你起来说话。你妹妹又怎么了?”一面又看向王妃白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丈夫将赵侧妃扶了起来,端坐在上首的王妃面上便带出了一丝冷笑,道,“王爷不必问我是何事,便问问赵侧妃吧。”
庐陵王听王妃口气不善,自坐到她身边,看着赵侧妃问道,“你先别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赵侧妃听庐陵王这般询问,便哭哭啼啼将内院里妹妹落水之事禀告了他。庐陵王一听面上便难看起来,转头向王妃问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没向我通传?”
王妃白氏便道,“外院里有许多男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必是有损赵二小姐的闺誉。若是让外人得知,岂不是火上浇油?”她顿了顿又道,“待散了宴席,妾身这不是立时便请了王爷来此?”
庐陵王便道,“可查了此事?”
“自是差探了一番。”王妃点头道,“事情倒有些蹊跷。只是那赵二小姐却怎么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独自一人连个丫鬟都不带,便去了湖边。我瞧着,她似也有些说不出口的理由。妾身此时将赵夫人与赵二小姐皆留在了府内。那荀凤容也关在了后院,便等着王爷来处理此事。”
那赵侧妃听王妃如此道,脸上便已涨红了脸,瞪着一双泪目便看向庐陵王道,“王爷,王妃这般说岂不是要将脏水泼在玲绣的身上!这事后我也问过妹妹,她只说自己在园子里逛着,却不知道自己如何到了湖边,如何又跌进湖里。却不是王妃所说那般有意隐瞒,况王妃指派之人,妾身也不能信服。”
王妃白氏听了便有些怒火,冷笑道,“如此说来,你难道在向王爷暗指是我指使人做了这样的事?”她越说越怒,不顾身上带着身孕,猛地站了起来,“赵玲珑!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自你进了门,我有哪一点亏待了你?别以为你心中那些子腌臜龌龊我不晓得,你今日既然把话挑明了,咱们不如就当着王爷的面上,一桩一桩的摆个清楚。”
庐陵王见妻妾二人又吵闹起来,又觉得酒气上涌,心中只觉烦操不堪。又见那二人一个白了脸面带委屈,一个涨红了脸满心心酸,只甩了袖大步走进了内室,再不听她二人吵闹。
王妃白氏见丈夫进了自己的内室,只朝着站在阶下的赵侧妃冷笑了一声,面上早不复方才心酸之态,只嗤道,“姐妹俩一起子狐媚魇道的东西,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见赵侧妃也不复方才那般楚楚凄惨之态,只恨恨的盯着自己,便又冷笑道,“你也不必这般瞧着我,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做的。说不准,是你妹妹自个儿瞧着那荀凤容长得俊俏,才起了那般心思。”
说罢,再不顾赵侧妃一脸的怨恨,昂首走进了内室。
只留赵侧妃在那里心中恨恨,低声道,“白秀钏,你这个贱人。早晚有一日,我便让你尝尝我这些年来的屈辱!”
王妃白氏进了内室,便见丈夫已进了净房,自有丫鬟跟进去服侍。她便坐到了妆台前,命丫鬟拆了钗环,又散了发髻。她如今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正是要紧的关头,谁想着今日宴会便生了一肚子的气。
丫鬟正梳着头发,她便见丈夫自净房中出来,只穿着白绫中衣,敞着胸膛,脸上仍是有些醉意,便转头对那丫鬟道,“先去给王爷端一碗解酒茶来。”丫鬟应是而去,她方才站了起来,行至丈夫身边,温声道,“今日可饮了许多酒”
庐陵王只扶着额头点了点头,见王妃坐在身侧,便问道,“今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且说来听听。”
王妃便沉了脸道,“今日内院听戏,太妃点了几出老戏,便有那年轻的小姐们坐不住,自去了园子里游玩。妾身还特意着了小丫鬟们跟着她们,就怕今日人多杂乱,在园子里有什么人冲撞了她们。想那宋家、裴家、刘家的小姐们都好好的,偏生赵侧妃的妹妹出了事,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湖里。那颂春班因在内院唱戏,妾身便将他们安置在那园子尽头的一个院子里,想着那院子离着内院最远,若是练习弹唱也不至扰了内院清净。赵二小姐掉进湖里时,身边竟一个跟着的丫鬟都没有,这岂不蹊跷?妾身着人去问了那荀凤容,那戏子说,这几日偏生不太舒坦,唱完了《游园惊梦》便想回那院子歇歇。方走到院门处,便听到湖里有人扑腾,寻思着是哪个小丫鬟不懂事贪玩,掉进了湖里,也没多想便下了水救人。谁知,捞起来的竟是个世家的小姐。那戏子倒也吓得不轻,如今被妾身关在那院子里,等着王爷发落。”
庐陵王听了,思忖了片刻问道,“那赵二小姐什么都没说?”
王妃白氏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妾身亲自去问了,她母亲也去问了。她只说自己在园子里走着,又觉得身上有些凉,便着了丫鬟去取件披风。然后就什么都不晓得了。只是在湖里呛了水,才惊醒过来。”说到这里,王妃便嗤道,“这真是大白日的见了鬼了,那湖边一个人都没有,若不是她自己掉下湖里,还能是谁把她扔下去的不成?我看倒是她自己贪玩去了那湖边,又不好这般说,只推说自己什么都不晓得。”
庐陵王闻言蹙眉道,“今日来道贺的夫人小姐们身边丫鬟可都在?”
王妃便点头道,“我挨个查了一番,事发之时,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去处,到没有人行踪不明。”
庐陵王便道,“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若说有人不轨,何必对个小姑娘作祟?”
说到这里,便有丫鬟端了解酒茶来。庐陵王喝了那解酒茶,觉得心头舒畅了不少。便又问道,“除却这事,今日可还顺利?你如今带着身子,我本想着让赵侧妃帮衬你一把,没想到倒给你添了这许多事。瞧着她也不是个多省心的,不如以后便让念娇帮着你吧。”
王妃起初听着丈夫前半句话,心中倒有些暖意,此时听他话尾提到陈留郡主穆念娇,心中便又腾起火气。又因那穆念娇与赵侧妃不同,此时正是丈夫的心头爱,便压住心中火气,只淡笑道,“那位我可用不起。”
庐陵王听着妻子这般带着酸意的话,只当妻子心中拈酸,便笑了起来,搂了她的肩头道,“王妃这番话却是不对。她是小你是大,如何用不起。”
王妃白氏闻着丈夫身上传来的酒气,压住心中的不舒服,只道,“妾身还正想跟王爷说这事呢!妾身如今身子重了,往后再有宴请之事,便让赵侧妃出面吧,带着那陈留郡主。也免得我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
庐陵王一听,便皱了眉道,“她又如何惹得你不快了?我瞧着你以往待她不错,怎么如今也瞧她不顺眼起来。”
王妃白氏心中冷笑,思忖道,今日不同往日,表妹变成姨娘,这能一样么?嘴里却道,“王爷,今日在福寿宫里,陈留郡主当着那一殿的夫人们,出言讥讽那位霸陵侯府的世子夫人。妾身想着,如今王爷正是用那霸陵侯父子之时,正不知该如何抬举那两位夫人,没想着陈留郡主这般给那二人没脸。若不是太妃娘娘赠了那世子夫人一串太宗皇帝赠与的手串儿,妾身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枉费王爷这般心疼她,她倒好,竟全然不顾王爷。”一边说着,竟红了眼眶,只伏在丈夫身边轻轻啜泣。
那庐陵王一听,脸色便十分难看起来,见妻子这般,便压了火气问道,“你说她为难那裴邵竑的夫人?”
听丈夫这般问道,王妃便点了点头,“可不是臣妾编排她,今日大殿之事,大家可都是瞧见了的。便是赵侧妃,还帮着打圆场呢。”话音刚落,庐陵王便猛地起了身,王妃不妨他这般,险些被他带倒。她伏在迎枕上抬脸时,便见丈夫面沉如水,眼中怒火竟似要冒出来一般。在室内急走两步,便一脚踹翻了一个绣墩。不等丫鬟进来,便扯了搭在屏风上的外衫,自撩了帘子,大步的走出了内室。
王妃此时已坐了起来,见那依旧晃动的帘子,脸上露出了冷笑。早有丫鬟见庐陵王离去,便入了内室,见王妃脸上带笑,便忧虑道,“娘娘,王爷来一趟不容易,您何苦将他激到那陈留郡主那里。”
便见王妃笑了笑道,“如今我怀着身孕,他便是留在这里,也心里不爽快,我何必自甘无趣。他到那边又如何,今日便是他那心头爱也断然得不了好处。只要那穆念娇生不下儿子,她便连那赵玲珑都不如。再过几年人老色衰了,就凭王爷那性子,早把她忘到脑后去了。”
庐陵王符晖便是带着一腔怒火到了狄苍阁,一把推开了上来请安的婢女,直冲进了内室。他没想到,时至今日,穆念娇心中还惦记着裴邵竑。王妃方才所言,虽意指她不顾自己大业,听在他耳中却觉得分外的讽刺。想着那些世家夫人们如今回了各自府中,不知怎么得编排他,说他府中侍妾还惦记着别人的丈夫!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怒火直冲脑际,心头理智早被翻涌上来的酒意和这心头的怒火烧的一干二净。
闯入内室的庐陵王,一眼便看见已经上了床榻准备歇息的穆念娇正慌忙要起身。看着那自己想了几年的娇嫩脸庞上此时毫无见到他的喜悦,只有着满脸的惊慌,他心头的怒火更盛了起来。
几步便跨到床榻边,一把便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他狠狠的说道,“时至今日,你心里竟还惦记着他?如今在府里,便是王妃见了你也要让你三分!府上便是赵侧妃都没有你这样的体面,本王这般待你,你竟还不知情?”
“王爷!”穆念娇见他赤红着双眼,知他又要发狂,心中胆寒,只顾着要挣脱他的牵制,却反倒更加激怒了他。被他一掌括倒在床榻上,还来不及回神,便被他一把撕扯了中衣,那浑身带着酒气的身子便压了上来。
霸陵侯府这边,徐氏却未多思那赵家小姐之事。她虽觉得这些事撞在一起有些巧合,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便因那日回府,方妈妈便带了消息。那薛姨娘仿佛是有了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要晚一些,大概在晚上九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