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虎,你少在这儿做老好人,手爷不承你的情。”断崖顶,山风滚滚,却吹不尽陈小手心中的火气。
“呵呵——”
祁老虎呵呵一笑,眯眼望着桀骜不驯的陈小手,暗中也是一阵头疼不已,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的活儿,哪怕性如烈火、在整个野战军都以暴脾气闻名的他,在面对陈小手的时候,也有种苍白的无力感。
父子、爷孙之间的莫大隔阂,又岂是他一个外人能够轻易能够化解的了的?
只不过,上边下了命令,哪怕再头疼,再如何的无力,作为军人,也只能无条件的执行下去。只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陈小手这家伙油盐不进,若是继续按上边的意思执行下去,怕是适得其反——这小子对军人的敌意太重了!
但是,有一点祁老虎不得不承认,若是能够解开陈小手的心结,让其参军入伍,这小子经过一番历练之后,绝对会成为一员纵横沙场的虎将。
浓烈的硝烟味儿,随凛冽的山风飘荡而来,三人立在断崖边缘,沉默不语。
“连长,幸不辱命!”
良久,三人身后传来铁子的话音,李飞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懊恼和颓丧。
祁老虎转身,笑眯眯的看着李飞,一言不发,似乎一个眼神递过去,便将李飞看了个通透,而李飞接触到祁老虎目光的刹那,不知是否想起了半个多小时前曾说过的豪言壮语,一张脸孔顿时涨的通红。
铁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道:“连长,这小子虽然牛皮吹的大了点儿,不过,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我一不留神,差点儿就被他干掉。”
祁老虎不动声色的道:“铁子,把所有俘虏全部集中起来,送他们下断崖。”
“连长……”铁子不解。
祁老虎抬手制止他继续询问下去:“按我说的做。”
“可是演习还没有结束,若是放了这群小崽子的话,接下来……”铁子看了祁老虎一眼,欲言又止。
“已经输了,告诉所有人,演习结束!”
祁老虎话音掷地有声,吐出一句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言语出来。
“连长,咱们虽然损失的比预计的要多一些,可你叮嘱要兄弟特别照顾的几个小崽子全部落网,就算还有一两个比较厉害的女学生在,可兄弟们有信心,一个冲锋过去,就掀掉他们的老窝,怎么就输了?”铁子不解,连声询问道。
见祁老虎的沉默不语,目光只是在陈小手和柳云龙身上流连不定,铁子小声嘀咕了一句:“连长,您这样公然放水,别说兄弟们心中不服,也丢了咱们尖刀老虎连的脸面,传出去说咱们威震全军的尖刀连,演习的时候竟然输给了一些毛孩子,兄弟们还有什么脸面……”
祁老虎瞪了他一眼,道:“脸?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铁子被骂的一愣,满脑袋的不解,辩解道:“这几个小子厉害确实不假,可若不是演习之前,您特意交代,不让我们进行斩首行动,我敢保证,演习不出半个小时,兄弟们就能干掉他们那个美女指挥官,这演习也就提前结束……”
“演习,也是战场,在没有通讯联络的情况下,即便是摧毁了他们的指挥部,生擒活捉了他们的指挥官,有鸟毛用?”
闻言,铁子再次一愣,喃喃道:“那按照连长的意思,这帮乌合之众,还沾了一团散沙各自为战的光了?”
“不!”
祁老虎断然道,“铁子,假如说,在战场上我被人一枪毙命,你和兄弟们会怎么做?投降?”
闻声,铁子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彪悍之气,悍然道:“连长,我没啥文化,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扬的话来,但是,如果在战场上,您真的牺牲了话,兄弟们一定会为您报仇,斩尽敌首!”
祁老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唤作这几个小崽子的话,会不会更加的疯狂?”
铁子沉默。
“况且,凭心而论,你们几个真的能抓到他们俩?”
祁老虎话落,铁子仿佛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脸颊一阵火热,嗫嚅道:“是有点邪门。”说完,似乎想通了什么,猛地叫道,“难道,难道他们是诈降?”
祁老虎笑了笑,随即抬手,手掌在自己脖颈上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见状,铁子脸色颓丧至极,狠狠的瞪了柳云龙和陈小手一眼,朝祁老虎道:“连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转身便朝祁老虎出现的那个深坑走去,时间不长,嘭的一声,一颗信号弹拖曳着长长的光尾,急速蹿向高空。
嘭——
那信号弹升入高空之后,犹如一颗灿烂的礼花般炸开。
起初,断崖下的山林间,还不时的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没过几分钟,枪声竟然戛然而止,很快,断崖下便聚集了几十名祁老虎的手下。
不知所以的虎军队员们,在断崖下一阵吵嚷。
“上边的兄弟,咋回事儿?我这打的正过瘾呢,怎么就突然终止演习了?”
“上边什么情况,搞毛线,连长呢?”
“奶奶的,搞什么飞机……”
断崖下的虎军队员,正议论纷纷之际,祁老虎探出脑袋,吼道:“都嚷什么嚷,老子已经被人割了脑袋,你们还打个屁。”
一嗓子吼出,崖下的虎军队员,顿时有些懵圈,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祁老虎的话持怀疑态度。
“连长,你这不是好好的么,这玩笑可开不得啊,你要是心疼那些小毛崽子,直接说便是了,咱们让他们点,不弄死,俘虏他们……”有队员仰着头,冲祁老虎嘿嘿坏笑,“连长,该不是你心疼那个美女指挥官吧?”
“谢老三,你他娘的嘴里就蹦不出个好屁来。”祁老虎没好气的笑骂一声,扬声道,“老子再重复一遍,我——祁老虎被对面的小崽子割掉了脑袋,演习到此结束,演习结果,尖刀连被敌人实施斩首行动,指挥官阵亡,小崽子们获胜。”
见祁老虎说的认真,崖下的虎军队员再次懵圈,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着,似乎想不明白,身处断崖之上,身手卓绝,又有重兵保护的连长,怎么就会被那些小崽子们干掉了呢?
“看来,连长没有跟咱们开玩笑。”
“擦了,铁子和豹子怎么搞的,怎么让人摸到了断崖上?”
“别说那么多了,既然连长已经下令演习结束,咱们也只能认栽了,只是,他娘的真是心有不甘啊,竟然输给了一群小毛孩子,传出去,真他么的没脸了。”
“……”
断崖上。
祁老虎交代完一切,铁子耷拉着脑袋,去招呼看守俘虏的兄弟,赶羊群似的将数百名学生军从深坑内带了出来。
对于祁老虎主动认输,陈小手只是冷笑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太在意,转身朝刚刚从深坑内走出的眼镜和猴子走了过去;而柳云龙对此,却有些惊讶。
事先和陈小手诈降,被铁子等人带到了这处断崖之上,寻到了祁老虎的指挥部,但是,却是没有想到,这断崖之上,祁老虎竟然留了一个排的兵力,因此,对自己诈降想要实施斩首行动的计划,在看到这么多的兵力之后,柳云龙心中顿时没了底。
在操场上,柳云龙便已经见识过了祁老虎的身手,自认若是单挑,一对一的情况下,拿下祁老虎没什么太大的困难,难的是,这是演习,不是比武,祁老虎身边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手下,贸然动手,恐怕还没有将祁老虎拿下,自己和陈小手便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祁老虎竟然会主动认输。
这对于视尊严为生命的军人而言,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难道,这黑脸的猛虎,脑袋里没憋着什么好屁?
“想不明白?”祁老虎突然笑眯眯的开口。
柳云龙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祁老虎用双手狠狠在脸上揉了两把,望着柳云龙笑道:“其实没什么想不白的,输了就是输了,我祁老虎虽然是个莽夫,但是,却还没有混蛋到耍赖的地步。”
柳云龙笑了笑,道:“连长,既然你早已经识破了我和老大是诈降,那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命令你的手下开枪,干掉我们两个呢?”
祁老虎道:“第一,能够瞒过铁子,让他把你们带到断崖上来,这次的演习,我已经输了一半。第二,即便是我下令手下人开枪,陈小手或许会成为枪下亡魂,但是,你小子绝对不是;第三,这个第三嘛,嘿,老子知道打不过你,与其被你痛揍,不如主动投降。演习嘛,并非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其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战场的氛围。就这么简单。”
“……”
祁老虎所说的三点,前两个柳云龙勉强还能接受,但是,第三点却着实让柳云龙有点无语,以祁老虎的性格,难道真的只是想不被痛揍一番,才主动认输的?
有点诡异!
这时,祁老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柳云龙,后者摇了摇头,祁老虎笑了笑,自顾的点燃,抽了一口,话音随着烟雾同时而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恐怖的身手,你小子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吧,介意透露一点给我不?”
“我就是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小时候跟着老头子打猎,野惯了,说到身手的话,也只不过是比平常人敏捷一些罢了。”柳云龙淡淡的道。
祁老虎嘿嘿一笑:“放屁。”笑骂一声,接着道,“其实,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了。”
柳云龙笑了笑,没有接话。
祁老虎自顾的嘀咕了一句:“奶奶的,你这小子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老子费劲了周折,竟然查不到有关你的半点信息。”说着,脸上露出一抹颇为遗憾的神色出来。
闻言,柳云龙心中却是一紧,看来,自己表现的太过扎眼,以至于竟让祁老虎暗中查探了自己的底细,祁老虎如此,那和自己有些过节的丐帮帮主浪子鹰呢?
还有那毫无征兆的找到自己聊天,硬是要干掉浪子鹰,想要自己担任丐帮帮主的屠夫呢?
甚至于,被自己一拳震退的望江楼的铁臂,会不会把那天的事情告诉望江楼的实际控制人——陈文栋?
倘若这些人真的处处的打探自己的底细,会不会给师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凡此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没,却让柳云龙不得不警惕了起来,尤其是对身处泾川的师娘和小师妹,自己要格外的留心,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们身处险境之中。
“好了,演习已经结束,带着你那几个兄弟滚蛋吧。”祁老虎说完,笑眯眯的走开,丝毫没有因为演习失败而有丝毫的芥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