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崩了，彻彻底底的谈崩了。

如果说以前两人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留有余地的话，那么此刻的他们已然掀开表面那层本就弱不禁风的掩饰，刀对刀，剑碰剑的磕了上去。

“半僵”嘴角还留着丝丝笑意，但却笑的很狰狞，而且笑容背后的那头欲择人而噬的猛虎更是显露无疑，而与他相比，仅有一镜之隔的半僵脸上除了凶狠之外也再找不到其他任何的表情，在一道道的黑气的蠕动与缠绕下，他就像只已经饿了多日的孤狼，正龇着嘴里的尖牙，准备为生存而拼死一搏，即便前方等着的是百兽之王，也无所畏惧的照咬不误。

也许是受两人的气息所影响，卫生间里的温度在不知不觉红已经低到了极点，洗手池，地上，这些地方的水开始逐渐变得粘稠并且凝结，而周围的其他地方，也在寒意的作用下，慢慢的披上了一层严霜，就连那面镜子的边缘也免不了影响，在拧成白霜的同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并且还向中央不停的延伸着。

一时间，除了他们之外，卫生间里没有变的也就只剩下镜子中间那块勉强能映出两人脸庞的干净地方了。不过与这透骨的寒意相比，最让人难受的还是这房间里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半僵”忍不住了，他笑出了声，声音不仅大而且很疯狂，以至于他的眼角都忍不住笑出了泪花，对此，尽管半僵依旧冷冷的看着对方，但心中已经隐隐感觉有了一丝不妙。

“……哈哈……我不能……我……不能……”也许是因为笑的太过了，结巴了好一会儿，“半僵”才终于把话说清楚：“……想不到还是让你给看出来了，我不能，对！没错！我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呢？”

手指着外面，里面的他无比的得意，而半僵心里的却是明显的一沉。

“半僵”说的没错，半僵现在的确不能把他怎么样，就算刚刚真的翻脸动了手，他能做到的也只是打破面前这面镜子而已，而真正的“半僵”却还是会留在他的身体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现在就算是半僵想自杀也不可以，因为那样死的只会是他凡半僵，而里面的“凡半僵”却还会继续借着他的身体活下去。

“呵呵，我想你现在也该想明白了吧，你是拿我没办法的，有那窜佛珠不行，没有那窜佛珠你也不行，除非……”说着话，半僵的手又摸上了放在一边的那块砖头，而“半僵”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嚣张：“除非你像上次那样再把这块镜子砸碎，来吧，砸啊，哈哈……”

‘喀嚓’一声轻响，手中的砖头被半僵抓了个四分五裂。原来刚才他的手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半僵”控制了，就算之前关水龙头一样，不由自主的抓起了那块砖头。

“怎么？生气了？年轻人，那是没用的。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没办法对你不客气，但是别的方法我还是有的，比如，”没有理会半僵脸上越加浓重的黑气和鼓起的青筋，“半僵”继续肆无忌惮的往下说着：

“不行，噩梦对你来说太小儿科了，我们该换换别的……帮你换个朋友怎么样，你看外面那两个，一个傻的要命，一个却自作聪明。不如等到你们都睡着的时候，我用你的手帮你轻轻的放在他们脸上，然后把嘴和鼻子那么一捂，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第二天没人会发现……”

“给！我！住！口！”咬着牙，半僵的眼睛开始泛红，可这还是没法拦住“半僵”那张恶毒的嘴。

“咦，你怎么又生气了，噢，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这么残忍，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做些别的。好像你喜欢的那个女鬼已经魂飞魄散了吧，没事，可以再换嘛。外面的刘胜男就不错嘛，还有今天你刚刚下手的那个，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嘭！”

洗手池碎了，就连它上方的水龙头也跟着一起被半僵从墙里给一拳砸了出来。碎片四溅，水流激射，在一片混乱当中，一抹鲜红也从半僵握拳的手中飘了出来，不过半僵还是没有动，任凭前方爆开的水管喷射着，而他则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盯着镜子里更加得意的“凡半僵”。

“你不要逼我！”脸上黑气的已经散去，就连刚刚血红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但此时的他却让镜子里的“半僵”感觉心中一悸：“只要你敢动他们一下，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你凭什么？”虽然心里有些犹豫，但“半僵”还是不相信对面的他有什么法子可以那么做，然而当说完这话的他看到半僵的眼神时，他的脸色变了：“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可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可能，你，你没有。”

“是，我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也知道怎么就能有，这一点，我想你也清楚。”

“不，不，你在撒谎，你在骗我，你不可能知道，你不……不对，是她，一定是她，我明白了，一定，一定是她，那个臭女人一直在帮你，是她！就是她！是她……”

半僵还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可镜子里的“半僵”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已经抱着自己脑袋，彻底的陷入了疯狂，而他的声音更是干脆成了根本听不出有任何内容，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单纯的嘶吼和喊叫。

“喀嚓，喀嚓……”

镜子接连的破碎声虽然很低，但在“半僵”吼叫声中却显的分外清晰，而随着这种破裂声，一道道的裂痕也终于布满了整面镜子，而与此同时，一边的马桶，墙上贴着的瓷砖，地上地板砖，还有上面的天花板，通通跟那面镜子一样，突然布满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纹。突然间，半僵感觉有点不妙。

“嘭！”

卫生间炸了，就如同约好了一般，在这一刻，上到刷出来的天花板，下到贴出来的地板砖，包括那么镜子在内，凡是产生裂纹的东西都在同一时间炸成了细碎。当无处可躲，抱着脑袋爬在地上的半僵再抬起头时，“半僵”已经不在了，在他身边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碎片和灰尘，四射的水流，以及一间需要再从新翻修一遍的卫生间。

一翻身，半僵就像一个孩子般躺在了卫生间地上，也不管上面的碎片有多尖锐，也不管那自来水有多冷，多刺骨，他还是就那么躺了下去，而那丝轻松的笑容也终于在半僵的脸上绽放了出来。

今天，他又赢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有些东西半僵并没有能够想明白；影响自己的到底是“半僵”还是四叔，“半僵”是不是真的没法出来，还有他到底畏惧什么，这些问题就算是半僵有所怀疑或猜测，也统统不敢确定，所以之前“半僵”说的一点都没错，半僵就是在骗他，而且还骗的他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说白了，他今天又是再赌，就像之前和裘秘书的金丝玩命一样。输了，他或许不会死，但却会生不如死，如果要是赢了的话，就算摆脱不了“凡半僵”，但至少也能让自己消停一段时间。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除了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之外，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一刻，他已经是准备多时。

早在“凡半僵”占据他身体，却反被雷劈了的那一天开始，半僵的心里就多压了一块石头，那就是如何对付这个身份不明，却一直像跗骨之蛆的一样盯着他的“凡半僵”，为此，半僵仔细琢磨了关于对方出现的一切，甚至就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没有放过，终于让他找到了一点破绽，那就是“半僵”出现的原因——

灭灵锥！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根破锥子开始的，所以半僵怀疑，能对付“半僵”的，也只有灭灵锥。不过想来想去，这也只是一个怀疑而已，真要实际用起来，那东西还是不少麻烦的，先不说师叔会不会答应，光是玩意怎么用他就不清楚，万一到时候用不好，像上次那么把自己关进去或是再放一个什么玩意出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半僵只能赌，那一切的他所怀疑猜测的去赌，结果他赢了，而且他不但赢了“凡半僵”，还从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至少下次对方要是再出来捣乱的话，他可以拿着灭灵锥来要挟了。至于那些新产生的疑问，比如对方口中那个“他”或是“她”，摇了摇脑袋，半僵决定还是让自己脑子先缓两天再说吧。

于是，半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房门走去，而他很快也就发现自己的脑袋今天算是歇不下来了——卫生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向外面的诸位解释呢。想了又想，最后他还是抓住门上那个冰冷的把手，拧开走了出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半僵没有注意到，在那光滑的不锈钢门把手上，一张脸正得意的笑着，久久不散……

给读者的话:

这章顺序有点乱，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