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婴哭后传(下)(1/1)

第91章婴哭后传(下)

“是你,亲手将你的亲生女儿杀死的!”

唐雅闻言大惊失色:“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杀……”她话到此处,已经声泪俱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将她送走了,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孟侨歪了歪头,恶意一笑,“是吗?你女儿,现在可就在你身边哦,你说什么她都会听到的。”

唐雅一愣,随即惊恐地大声尖叫了起来,她拼命地拍打着床被和头发,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些脏东西拍开一样。但她却看不见,那个小小地近乎透明地婴儿,就趴在她的床头,仰着小脸,用要快要哭了地表情,安静地看着她。

云孟侨并没有说破。他镇定自若地找了两团纸巾,塞住了耳朵,然后静静地等唐雅喊累停下来。这里的护士他早就打过招呼了,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搅他们,更何况对外界而言,他可是唐雅的“救命恩人”。

不一会儿,这个女人就喊累了,手上的针管也因为剧烈地挣扎而折断,尖锐的针锋无情的划破了她的静脉,一股股地鲜血,顺着她苍白的指尖,滴滴答答地淌到了洁白的床单上。而她则掩面而泣,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瘫在了床上。

见她安静了下来,云孟侨摘下纸巾,却听唐雅喃喃道:“我没有杀她……她的死不怪我……我没有杀她……”

“哈?”云孟侨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态懒散,却极度有力道:“是吗?我想你应该你应该见过,你那个可怜的女儿的鬼魂吧。还记得她身体上的颜色吗?是从头到脚的青紫色!我最开始一直以为这些是尸斑,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像,直到我调查清楚两年前一月份地的天气之后,才得以确定,她既不是窒息,也不是溺死——而是在被人扔到雪地里,活生生冻死的!”

“不……我也不知道竟然没有人发现她,她的死不怨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一点都不知道!”

云孟侨看着不住摇头哭泣的唐雅,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自制的狠戾:“不会?呵,假如我现现在蒙着眼睛杀了你,然后再跟警察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相信?我很想试试。”

唐雅脸色一白,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叫醒她之后,当着她的面杀掉另外一个人的画面,而现在他那种煞气,一点都不像是作假。

云孟侨看到她恐惧地表情,冷笑道:“唐小姐,虽然我很看不起你,但是我还是对你将我当成傻子一样哄骗的态度,表示非常不满。在这里,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声,身为一个活人,就算是个小孩,看见家里的狗冷了,也知道该给它披件毛毯,而你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在下雪天知道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却不知道该给自己地小孩穿件衣服。更何况你还将赤身*的孩子丢到室外,这不是谋杀,这是什么?”

唐雅一听,顿时崩溃的大哭了起来:“求求你不要举报我!我不想的,我也不想杀她啊,她好歹是我的孩子……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很爱阿明,可是阿明却不要我了,我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啊。我好怕那个女人会因为这个孩子来杀我,我还很年轻,我真的不想死……为什么当时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真的每天都在后悔……”

云孟侨静静地看着她,唐雅真的很年轻,只比自己小一岁,才刚刚二十出头。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了腰际,即便如今形容枯槁,也称得是一个美人,看着这样的女人在他眼前梨花带雨的哭泣,云孟侨只觉得——几欲作呕。

他坐回到了椅子上,懒洋洋的仰头看向唐雅,恶毒地笑道:“啊呀啊呀,真是大言不惭呐。比起那些把孩子扔进孤儿院里的父母,像你这样的女人才更加让人觉得恶心。既然你还沉浸苦情女主美好的自我幻想里,那我不妨就费点力气,把你从拉回到这个残酷的世界里!”

他看着唐雅僵硬的哭容,嘲讽道:“如果你在前天死在了下水道里,说不定我还会对你有那么一丁点地同情。你很厉害,你完美地再现了一个被抛弃的苦情女子的悲惨、痛苦和柔弱,骗了肖重岫,骗了医生,你几乎骗了所有人,甚至差点连你自己都骗了。但是很可惜,表象也永远无法代替内心,就像虚假地永远都成不了真实,你把这个孩子当成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唐雅低着头,像是听到他说的话,又像是没有。云孟侨才不管她听没听进去,他只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眼巴巴望着母亲的孩子地身上,继续道:

“你根本就不爱陆明,你爱的钱,是虚荣,是一个漂亮地表象,就跟所有年轻地女孩一样。但你跟她们不同的是,你自认聪明,而且胆子更大,孩子对你而言,不过是个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工具而已。可你在生完孩子之后才发现,原来对于陆明来说,你连只麻雀都不算……你只是只会下蛋的野鸡。这样的言语可能对一个女性而言并不好听,但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因为就算是说的再怎么委婉,也改变不了你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儿。”

他对着女人残酷一笑:“你一边摆出一张受害者的嘴脸,一边迅速而果断的解决掉那个已经没用了的‘工具’,然后自我安慰——这一切都你的错。生他不是你错,不能养他也不是你错,把他扔到雪地里更不是你错,要怪就怪骗你陆明,逼你的肖重岫,还有那个为什么没有在你扔掉孩子之后,把她捡起来的路人甲。”

唐雅摸了摸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哭了,她表情麻木地看着云孟侨,声若蚊蝇道:“既然你都看穿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明天就回去自首,接受应有的惩罚,撑了这么久,我也累了……”

云孟侨挑了挑眉头,嗤笑道:“你自不自首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事实而已——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救你。顺便一提,那天你碰到的那只很凶地女鬼,其实也非常厉害,而且她一直都想要杀了你……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

唐雅猛然抬头,干枯的脸庞上满是还未干涸地泪痕,卸去了伪装的她比起从前,此刻更显得脆弱。她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样,蓬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狼狈又无助,“你是说……是哪个孩子,她……”

“是的,在你对着那些恶鬼喊出那样的话之后,你的女儿就受到了所有鬼魂的围攻,而那个孩子为了保护你,一直在和那个凶恶的女鬼厮杀,甚至不惜拼的遍体鳞伤……而她现在,就呆在你的桌子旁,抬着青紫色地小脸,用要哭的表情看着你。她能听到你在说什么,所以表现得非常伤心。其实她早就心灰意冷地去投胎了,可是在一切都应该结束的时候,却硬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醒过来。”

唐雅木讷地看着那张桌子,可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睁着无神的眼睛,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孟侨半敛着眼睛,略带几分嘲讽道:“这就要问你了。”

屋子内安静了下来,唐雅一动不动地坐着,良久,两行清泪,终于顺着她的眼眶缓缓地流了下来。她张开干涸地嘴巴,沙哑道:“我想起来了。”

她突然痛苦地捂住脸庞,歇斯底里地哭泣道:“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好混账,我不是东西!我才是那个最可恶的骗子!我明明都已经那样对待她了,为什么她不杀了我,为什么!”

“我竟然对她说——‘宝贝,对不起,妈妈爱你……’”

云孟侨就坐在屋子内,随着你女孩放声大哭地背景音乐,轻而静的道:“——becauseyou'herisgodintheeyesofachild.”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起身走向了大门,在推开门之际,唐雅忽然喊道:“求求你!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再说了什么?她是不是非常恨我!”

云孟侨停住了脚步,似乎听了很长时间,轻轻一笑道:“我不知道。”

他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病房,叶晚萧站在走廊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耳畔满是那孩子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妈,你的手流血了。别哭,不疼不疼,宝贝吹吹就不疼了……”

……

云孟侨走出唐雅的病房之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叶晚萧,结果一头撞在人家身上,才猛地往后一跳,怪叫道:“鬼呀!”

叶晚萧头上顿时暴起了三根青筋,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揍这家伙一通,但又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的把他给揍死,于是就陷入了非常郁猝的有仇不能报的境地。

好在云孟侨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朝着他懒散的一撇嘴,一脸欠揍的贱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过来。”他边说着,边绕过叶晚萧,背对着叶少将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已经被革职紧闭了,现在除了每天会到你的公司上班之外,什么都不允许做。啊,对了,感谢你的轮回阵法,这两天我已经回到自己家里住了,感觉还不错。”

叶晚萧道:“……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他没等云孟侨说话,便开口道道:“葬虫的孩子永远都是葬虫,竞争、残杀、背叛,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没有这种特性的孩子,会在出生之始就被母亲吃掉。而活下去的小葬虫,会带着母亲赋予的天性继续生存,然后将这种感觉特性一代一代地传下去。所以,狼蛛即便养育了葬虫,也无法改变那些来自血液里的罪恶,用超出葬虫所需要的爱去对待他们,狼蛛反而……会死哦。”

云孟侨一顿,放下了手,就这样用后背对着他许久,叶晚萧看不到云孟侨地表情,但可以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落寞。

可片刻后,云孟侨却忽然转过了头,懒散而轻佻的勾出了一丝微笑:“很有趣的理论,这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做梦,梦来的。”

云孟侨哈哈大笑了起来,摇头道:“果然啊果然。”

叶晚萧面无表情道:“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痛苦总是与我如影随形,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痛苦原来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

云孟侨闻言,用近乎怜悯地表情看着他:“上帝最伟大的发明是人类,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是痛苦。痛苦会带来绝望,同时也会带来升华,我为了不绝望而努力升华,知道我筋疲力尽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上帝为了让我们期盼天堂,所以将炼狱般的世界,赐给了我们。”

叶晚萧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说过,我不信神。”

云孟侨坦然应对:“我也说过,我不信神,我只信自己。”他转身走开,但很快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叶晚萧轻佻一笑:“喂,不管王诩是怎么骗你的,但我想杀你……绝对是真的哦!”

他说完,带着一串爽朗的笑声消失在了拐角里,只留下叶晚萧站在走廊里,气的七窍生烟:“果然,不管劝告自己多少次,我还是很讨厌你啊!”

春天的风,如往年一样,吹来了丁香花的甜美又熟悉地香气。和以往一样,在一望无际地绿荫的草坪上,到处都是飘来荡去的精神病,而那个自言自语的青年,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显眼——

“喂,幼女,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了,叫声主人听听。对了,你是个女孩子,我要不要给你买一包姨妈巾留着以后备用?什么?你不知道姨妈巾是什么?好吧,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嗯,六娃说得对,女孩子的话,一定要起一个秀气点的名字。看你力气这么大,就行熊吧……熊孩子怎么样!”

“诶诶诶,别咬头,你这都什么习惯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早就坠入轮回了!好吧好吧,换个名字。六娃是我收服的第一个鬼,你是第二个……就叫熊二吧!”

叶晚萧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左边跟着一大鬼,右边跟着一小鬼的家伙,明明满肚子的怨水,却是不由自主地笑了:“我的担心的确是有点多余……看来他已经找到答案。”

翠绿的草地上,青年抱着头狼狈逃窜,背后跟着一群咧嘴欢笑,肆意奔跑的病人,以及一群忙的焦头烂额劝病人穿上衣服的医生。

“傻孩子,别冲动,冲动是美容第一大敌!你听我说,熊二其实很好听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熊二了……哎呦,别咬头,会秃顶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买姨妈巾还不行吗?绝对是没用过的,请你放我可怜的头发吧……”

……今年的春天或许与以往一样,但或许,也会有那么一丝丝地,微妙地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