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唐安宁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冲了进去。

“顾北清,你到底把我的床扔哪了?”

她刚才去楼道上找过了,没有!

“送人了。”

顾北清坐在床前看书,头都没抬一下。

本来是要扔的,正好清洁工来了,见东西那么完好,对方还多口问了句,于是干脆说送他了,正好省得小狐狸还想着捡回来。

“你凭什么扔我的床?你把我的床扔了,我怎么睡觉!”

唐安宁气得炸毛。

为什么每次跟这男人说话,她都要气得半死?

为什么他就是看她的东西不顺眼,不是撕就是扔的,凭什么?

顾北清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凉凉说道:“那是我的书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睡觉的地方!”

阿猫阿狗……

他什么意思?

无家可归的流浪乞丐?

当然,她确实无家可归,是个没有亲人的流浪儿,可她原本是有住所的!

唐安宁紧紧捏着拳头,勉强控制住自己想揍他的冲动,深吸了口气,才咬牙说道:“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我不睡书房,那要睡哪?客厅?阳台?还是走廊?!”

只怕到时,他又要说碍他眼,要踹她滚出去。

“你妈难道没教过你,卧室才是睡觉的地方?”

顾北清鄙夷地睨了她一眼,想到上回自己被她用类似的话鄙视,顿时有种解气的爽快感。

却没想到,唐安宁的眼圈,又唰地,红了。

她从小,就是个没有爹妈疼的孤儿,直到六岁被唐宏海收养,才知道家是什么概念。

然而她依然没有得到过半点父爱母爱,刘玉雯一家三口,都不欢迎她。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情景,唐安宁会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现在顾北清的话,正好刺中了她心中最柔软,最渴望,又最失落的地方。

被妈妈教导,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一个妈妈,都会教女儿些什么。

“你去哪?”

见她红着眼睛要走,顾北清急了,下床追了两步。

但唐安宁却没理会他,直到她出了门,顾北清才又急急威胁道:“要是敢随地睡觉,我一定会把你扔出去!”

这回,唐安宁终于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睁着那双红通通,水润润的大眼睛,狠狠刮了他一眼,然后大力往回走。

每一步都走得很重,把地板踩得咚咚响。

跟顾北清擦肩而过时,还故意狠狠撞了下他的胳膊。

然后熟练地爬上床,卷起被子,滚进里面一角。

哼,不让她在书房睡,那就跟他抢床睡!

看着床上那条大毛毛虫,顾北清心生一阵无奈。

他的本意,确实是想逼她在卧室睡,却不是床上,而是地板,目的是要好好挫挫小狐狸嚣张的气焰。

可是刚才无意的一句话,把人家给气哭了后,他竟有些不忍心了。

唐安宁是孤儿,唐家人除了唐宏海,个个都对她不好,这是他早就知情的。

自己那么说,显然人家伤心,生气也是应该的。

就如同那晚,她无意说,他妈没教他不能偷看人家洗澡一样,那种突然从全身每个角落冲窜而出的强烈情绪,能瞬间将人淹没,窒息。

所以,他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是的,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心软,允许她使用三分之一的床位。

顾北清目光复杂地看着床上唐安宁的背影,伸手关了水晶吊灯,只留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不是为了什么陶冶情操,学习巩固知识,只是单纯地,为了催眠而已。

但几乎每次,他都会因为看得过于认真,而无法睡眠。

今天却有些异常,看半小时了,连一行的文字,都没看进去。

旁边的小女人好像也有些睡不着,开始肩头还轻轻抽耸两下,偶尔做个抹眼泪的动作,后来才渐渐平静下来。

看她这样,顾北清就更没法安心看书了。

他小时候,曾经有过一段很幸福的生活,父严母慈。

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以前看似平常的日子,是多么地珍贵。

他不是孤儿,顶多算是单亲,因为还有一个爸爸。

可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孤儿了,虽然一贯表现出的是刚强,冷漠的形象,却只有他自己清楚,其实对一个完整的家,对至亲的渴望是有多么地深切。

这么一看,他和小狐狸,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这应该就是为什么,明明有厌女症的他,对她讨厌不起来吧。

顾北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合上书,关了床头灯,也躺了下来。

这么一躺,新的问题又来了。

虽然唐安宁把自己缩在床的一角,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楚河汉界般的鸿沟距离。

但女人香甜的气息,以及她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就那么淡淡地,如丝般钻进他的鼻翼,搞得他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顾北清翻来覆去,越来越睡不着。

他再次翻身,面对唐安宁,看着女人安静的背影,怔怔出神。

具体在看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样一个纤瘦线条婀娜的背影,很养眼。

看着看着,人就不由自主地蹭了过去。

长臂一伸,揽住了那盈盈一握的纤细,顿时,怀里一阵温软。

“呵……”

他不自禁地,发出了满足的声音,好像等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但很快,又紧张地看向女人,生怕对方突然跳起来,然后睁着乌黑发亮的眸子狠狠瞪他。

幸好,女人只是轻呓了一声,动了动身子,似是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像是一首最动听的乐曲,久听不厌。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透的泪珠,晶莹剔透,伸手微微一触,指腹顿时传来一阵微凉。

可怜的小狐狸,果然伤心了。

顾北清收紧长臂,将怀里的人更贴向自己,将她的小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前,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他一直在脑海里提醒自己,天亮前一定要松开唐安宁,否则这个女人醒来发现了肯定会炸毛,下次再想逼她骗她睡床,就得多费些功夫了。

然而没一会,他的意识就变得模糊,彻底沦陷在那淡而香甜的奶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