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承钧呆呆地站在冰场中心, 看着倒在冰面上的沈雁初, 一时间手足无措, 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反应。

等到有人围上来,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沈雁初跟前。

“你……你没事吧?”

他伸出双手想要碰触对方, 却颤抖着僵在半空中。

突然, 有人从身后将他一把拽到旁边。

等他回过神来,面前已经蹲了一个人影。

路城看着半撑在冰面上的沈雁初,单膝跪地, 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搂在怀里。

那张硬朗的俊脸紧紧绷着,眼神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担心跟紧张。

“告诉我,哪里疼?”

他垂眸凝视着怀里的女孩儿, 素来低沉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仿佛生怕稍微加重一点语气,就会弄疼她一般。

沈雁初刚才被摔了一下,脑袋有些发懵。

她抬头, 怔怔地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一时间没有说话。

“说句话,嗯?”

路城放轻了声音, 循循诱导着。

他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不敢随意动她, 害怕造成二次伤害。

沈雁初皱眉, 晃了晃脑袋, 将那些嗡嗡作响的声音甩掉。

“我没事。”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就连涂染着口红的唇瓣也少了几分浓烈,添了几许病态美。

路城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一般,一下一下地刺痛。

他想要看到的是她无拘无束、张扬恣意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样脆弱的犹如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的她。

“脸色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

闻言,路城狠狠皱了皱眉头,双手用力,将女孩儿打横抱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真的没事。”

沈雁初挣扎着要下来。

刚才摔倒的时候,她特意避开了关键部位。

“别动。”

路城垂眸,低声喝道。

“我不想去医院。”

沈雁初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低柔的声音里带着执拗,也裹挟着几许委屈。

闻言,路城的脚步顿了顿。

韩承钧走过来,扒了扒头发,脸上带着愧疚。

“雁初,还是去医院吧。就算是身体没事,检查一下也是好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就是胳膊有点疼,应该只是擦伤了,待会儿上点药就可以了。”

沈雁初依旧坚持不去医院。

路城无声地抿了抿嘴唇,抱着她离开冰场,把她放到凳子上。

“哪只手?”

“这个。”

沈雁初动了一下右胳膊。

路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袖撩起来。

有一缕鲜血沿着胳膊缓缓流淌下来。

印着白皙的肌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呀!”

有胆小的运动员见了,下意识里捂住眼睛,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再看。

路城的手顿了一下,指尖轻颤。

俊朗的脸庞越发绷紧,身上有丝丝凉气散发出来。

眉间的褶痕高高隆起,漆黑的瞳眸仿佛泛着涟漪,眸底深处的疼惜缓缓地荡漾开来。

“疼吗?”

他抬头,低声问道。

沈雁初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

“有一点。”

女孩儿的嗓音依旧平静淡漠,除了轻柔了几分之外,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仿佛受伤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路城把她的衣袖挽起来,卷到上臂。

露出手肘受伤的部位。

那里蹭掉了一块皮,面积大约一元硬币大小。

鲜血仍在往外流,在周围的地方凝结成血痂。

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也知道,虽然只是蹭掉了一块皮,但是那种钻心的疼痛也是很难忍受的。

“我那里有消毒水跟止血药,我现在去拿。”

一直站在一旁的柳涵玥突然开口。

她的目光一直凝聚在路城身上。

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反应,咬了咬嘴唇,转身朝更衣室走去。

“还有其他地方吗?”

路城眉心紧锁,声音莫名地带着些许僵凝。

“没了。”

沈雁初摇头。

“雁初,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韩承钧心里依旧有些不放心。

“这种小伤自己就可以处理,何必多此一举?”

沈雁初说得云淡风轻。

自从她决定练花滑的那一天开始,这样的伤她不知遇到过多少次了。

甚至比这更严重的伤也在她身上发生过。

如果每次都大惊小怪,恐怕,她真得成为医院的常客了。

沈雁初回眸,见路城屈膝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眼睛里的清冷慢慢散去。

她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抚摸对方坚硬的头发,以示安慰。

只是胳膊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对消防员来说,这样的伤应该算是小儿科了吧?”

沈雁初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笑意,眨巴了一下眼睛,借此缓解这种沉默得有些凝重的气氛。

路程抬眸,看着女孩儿唇畔的笑意,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冷气收敛起来,黑眸中染上几许无奈跟宠溺。

“待会儿上药有你疼的!”

胸腔里一直压抑着的憋闷没有完全散尽,他凶巴巴地低斥道。

沈雁初并不畏惧,轻笑出声,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我习惯了。”

闻言,路城呼吸一窒。

这时,柳涵玥拿着药跑过来,拨开人群走到路城身边。

“路队,快给雁初上药吧。要不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谢谢。”

路城接过来,低声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

柳涵玥脸上漾起温婉笑容。

“我跟雁初是队友,多照顾她一点也是应该的。”

路城闻言没有反应,反倒是沈雁初挑眉看着柳涵玥,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柳涵玥跟她的目光对上,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对方的目光太过清透,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她微微侧首,避开对方的目光。

“嘶!”

突然,胳膊上传来阵阵痛意,沈雁初忍不住娇呼出声。

路城正拿着棉签给伤口消毒,听到她的轻呼声,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向她。

“很疼?”

低沉的声音里裹挟着不加掩饰的紧张跟疼惜。

“没事,继续吧。”

沈雁初眉心轻蹙,摇头说道。

她垂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受伤的部位。

路城继续上药,只是拿着棉签的手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力道,棉签迟迟落不下去。

生怕重了一分,又会把她弄疼。

“路队,要不还是我来吧?”

柳涵玥忍不住开口。

即使站在一旁,她也能够感觉得到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的那股无声无息的气息。

亲昵,暧昧,又密不可分。

让人忍不住想要阻隔。

“不用。”

路城拒绝。

他抿了抿嘴唇,压下心头的柔软,继续上药。

等缠好绷带,路城终于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凝结成珠,滚落下来,滴在地面上,碎成一片。

见沈雁初的伤势并不严重,周围的人早已散开,各自继续训练。

此时旁边只剩下柳涵玥跟韩承钧两个人。

“雁初,对不起啊。”

韩承钧摸着鼻尖,慢慢地磨蹭到沈雁初跟前,脸上带着浓浓的内疚跟自责。

“可能是托举的时候,我用的力度不够,这才导致了后面的失误。”

“没事。”

沈雁初不甚在意地回道。

她伸手指了指缠着绷带的胳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今天的训练不能陪你完成了。”

“没关系,我明白的。”

韩承钧连忙说道。

他看了一眼站在沈雁初身边的路城,喃喃开口。

“那……我先去进行体能训练了。”

“嗯。”

沈雁初点头。

韩承钧摸了摸鼻尖,迟疑了一瞬,缓缓走开。

“奇怪……我当时用的力度明明跟之前一样,怎么会出现这种失误呢?”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脸的不解跟茫然。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摔我的那一下,胳膊受伤了?”

他这般嘀咕着,伸手摸了摸胳膊。

“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啊!真是奇了怪了……”

沈雁初见柳涵玥还站在一旁,勾唇浅笑,将消毒水跟止血药递到她面前。

“柳小姐,谢谢你的药。”

柳涵玥收回落在路城身上的目光,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不客气。”

她看着女孩儿手中的药,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你的伤口得需要勤换药,我看这些药还是你留着用吧。”

沈雁初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增大,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谢谢,不必了。”

柳涵玥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来。

沈雁初见对方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故作不解地偏了偏脑袋。

“柳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

柳涵玥讪讪开口,悄悄看了路城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沈雁初凝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侧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的?”

“爸妈他们担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不习惯,让我问问你身边少什么,他们给你备好。”

路城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有完全散去,映衬着房顶吊灯折射出来的光芒,泛着莹莹光泽。

“哦。”

沈雁初颔首,朱唇轻启。

“暂时还没发现。”

她从运动服的衣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对方。

“喏,擦擦吧。”

路城接过来,抽出一张,胡乱地沾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他太过用力,面巾纸被濡湿,一块碎屑粘在眉心处。

那张硬朗的俊脸上莫名传递出一丝喜感。

沈雁初突然笑了起来。

笑颜明艳而又娇媚,带着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生动与活泼。

听见笑声,路城的眼睛里也染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笑什么?”

沈雁初唇间的笑容不减,向前挪动两步,走到男人面前。

抬手,将他眉心粘着的纸屑摘下来。

女孩儿的指尖跟她的人一样,带着一丝凉意。

碰触到他的眉心,温凉滑腻,惹得他心头蓦地一颤。

“喏!”

沈雁初将指间的碎屑递给他看。

路城稳了稳心神,眼睑微垂,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眸中明明灭灭的暗光涌动。

“你好像又长高了。”

他强行转移话题。

此刻,两人的视线几乎平行。

沈雁初闻言,轻笑出声,低头看向脚上的冰鞋。

“那是因为我穿了冰……”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唇畔漾起的笑容登时变得僵硬起来。

觉察到女孩儿的异样,路城抬眸。

见女孩儿怔怔地看着脚上的冰鞋,不由得眉心轻蹙,轻声问道。

“怎么了?”

沈雁初没有回应,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路城见状,眼睛里染上一抹关切。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他把声量放到最低,轻柔地问她。

沈雁初怔忡了片刻,猛地回神。

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早已褪去,那张明媚的脸庞上透着一股滞涩。

她弯下腰身,一言不发地解开鞋带。

动作不疾不徐,却失了几分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