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如此生气，当着外人的面如此指责自己这个做娘的，她气愤道：“柳东平，我这当娘的还不是为你好，你倒是指责起我来了。这个贱蹄子欠了这么多钱，还不是要你这个当爹的还，我还不是想着她嫁个富裕的人家，你们爷俩也就要轻松些。”

柳东平反驳道：“是，我们家是因为菲儿犯蠢欠了你二十两银子，可这个家不止我借了二十两，四弟同样借了二十两。他也是你的儿子，他要借钱的时候，你爽快的拿出了钱，为何到了我们家，你就要来卖我的女儿逼着我现在还债。”

薛氏一噎，“我没有逼你现在还债，菲儿若是嫁给何地主家，你们一家也能过上富足的日子，娘这都是为你们着想。”

柳东平压根就不想还这钱，二十两不是笔小数目，他得省吃俭用很多年才能积攒得出来。何况爹娘百年之后，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是得留给儿子们住在，现在出手帮衬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心里想着就这么说了出来，“娘，菲儿她是你的亲孙女，你是她的祖母，就算我们还不起钱，你就不能看在亲情的份上免了这笔钱吗？我们两口子干活又没有偷奸耍滑过，赚得钱大部分都交给您保管了，现在我们家里逢了难，你就不能出手帮一下吗？”

薛氏一听要她免了这笔钱，她情绪越发激动了，拐杖直接拍在桌面上，“想要老婆子出这笔钱，给你养的赔钱货擦屁股，门都没有。你已经写了借条，限你们两年时间还清，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也不例外。”

柳东平还想说什么，柳东林就打断道：“二哥，娘，王婆子还在呢，家里的事不要再说了。”然后转身对王婆子说道：“王婆子，劳烦你走一趟，这门亲事暂时不议了，我们家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改日再登门道歉。”

王婆子也知道此门亲事怕是不会成，听到他们的话多少也猜测到了些，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眼老柳家，点了点头就走了。

薛氏对柳东林的做法很是不悦，王婆子一走，她就将矛头对准柳东林，“林儿，这是你二哥家的事，亲事议不议不关你的事。”

柳东林早就习惯了薛氏对他的冷淡，沉声道：“娘，二哥二嫂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菲儿也不会同意。我们家最近出了这么多破烂事，你难道还要在外人面前折腾吗？文娟的事情如今村里人都知道了，你难道还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卖了菲儿？你让村里人怎么看待我们老柳家？你让我们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薛氏见他们都不领情，骂骂咧咧道：“我老婆子将你们养大，一个个都是白眼狼，白养了你们。我这还不是为了齐儿，菲儿这个贱蹄子将家里的积蓄都掏空了，之前答应齐儿明年送他去镇上学打铁，那他这事怎么办？你们拿的出钱吗？为了一个要嫁出去的祸害精，连累自己的儿子，阻了他的前程，这就是你们做爹娘的盘算吗？”

一听薛氏这么说，王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儿子确实比女儿要重要，可让她卖了女儿成全儿子，她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柳东平也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柳菲儿见爹娘都不说话，好害怕他们一口就答应将她送去给何地主当小妾，从王氏的怀里退出来，跪在柳大山和薛氏面前，苦苦哀求道：“祖父，祖母，求求你们不要卖了菲儿，我不要嫁给何地主，死也不要嫁给他。”

薛氏嫌弃的推开她，厉声道：“这是你自作自受。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还连累你的爹娘兄弟，连累我们一家子，怨不得我们。”

柳菲儿见求薛氏不成，转头去求柳大山，“祖父，菲儿知错了，求求你不要卖了菲儿，求求你说句话吧。”

柳大山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沉声道：“都闭嘴。菲儿的亲事也该议了，何地主家不合适，让王婆子留意下，如若有其他合适的人家就许了吧。”

薛氏一听他这么说就急了，立即给他算一笔账，“老头子，这何地主家纳妾的高礼金在这荆宁州内都是独份了，足足五十两银子，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五十两银子还了我们二十两的债，给齐儿备下学费，给菲儿备份嫁妆，也还能剩下二十两。我们老两口跟平儿一家对半分，都还有十两，这大伙的日子不就能过好了吗？”

柳大山跟她相处了几十年，哪会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算计，一双阴沉的老眼复杂的看着她。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王氏满腔怒火快要喷出来了，她平日里嘴巴损了点，喜欢搬弄是非，可对三个儿女那是打心眼里的疼。此时见薛氏还不罢休，她也恼火了，“娘，你算得还真够精啊，把我王翠兰辛苦拉扯大的女儿卖了，你却从里面赚三十两银子。我们老柳家现在沦落到一定要卖儿卖女了吗？我还有一个女儿，你是不是也要把她卖了换钱？三弟家还有个蕊儿，你是不是也要把她卖给将死的老头子做妾？我们老柳家的闺女就活该都是贱卖的命吗？早知道她们长大要被你这祖母狠心贱卖，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们做娘的就该掐死她们，免得她们受苦。”

王氏今日算是气得够呛，边骂边哭，最后声音都沙哑力竭了，还不忘说道：“柳东平，你是个男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娘要卖你的女儿，卖了第一个她赚三十两，还有第二个，她还能赚三十两。我们两口子以后就拿着卖女儿的十两银子，一辈子窝窝囊囊的低着头走路，一辈子被人我们咒骂没人性。你真的是娘的儿子吗？这世上有这样的娘吗？有这样对亲儿子的娘吗？”

薛氏哪里受得了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敲打着手中的拐杖，刚想训斥她，而笔直跪在她身边的柳菲儿突然直直的盯着她，一字一顿道：“祖母，你一定要将菲儿卖给何地主做小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