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

“啊！怎么会这个样子！”我大惊，问铃铛小仙。

铃铛小仙撩起衣服，小腹上满是烂肉。

她的肚子上有瘤，准确来说是烧灼后形成的烂肉，其实这并非她本身的肉，她也没有感染。

只是这瘤一直长着，吸收的是铃铛小仙的营养，而且铃铛小仙的新皮就不能接起来。

万一瘤扩大到腹内，铃铛小仙就会有生命危险。

“疼吗？”我心疼地问。

“很疼。就像针扎一样。”她很罕见地开口说话了，说得很顺畅。

“唉！”我猛地叹气。

铃铛小仙也不知该怎么办，在她眼里我一直都是父亲一样的角色，如今她出了大事，只能以期盼地目光投向“父亲”。

但偏偏，我在“父亲”里是最不争气的。

“我是不是不能活了？”铃铛小仙忽然问我。

我大惊，猛地看向她，她眼里闪着泪花。

她的眼神很恐惧，这是天生的对死亡的惧怕。

那天夜里十几名壮汉包围着她，她在身负重伤修为尽失的情况下，顽强逃生，那全都是因为她对死亡的恐惧。

其实她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她很清楚，她死了自己就没了，不能再和我见面了，什么安徽黄山杭州西湖也去不成了，那些地方长什么样她还不知道呢。

我曾对她说：“西湖之大，你一天一夜也走不完。”

好在古典里有记载过杭州西湖，大概是在十年前那次西湖免门票的时候。

我拿我遗留在奶奶家的老照片，上面的我和三名西班牙小孩站在一起，背后是一片大湖。

铃铛小仙听说过，西湖和黄山都是中国十大名景之一，一个西湖就那么大，那其他九个呢？

铃铛小仙的理解方式很不正常。

照片之小，一眼便可看尽，所花时间不过一瞬。

西湖之大，一天一夜也走不尽。

那就要去看看西湖！死了就没得看了，彻底没了。

铃铛小仙眼里的死就是“不能去看西湖”，如果硬要有那么一点儿感情，那么就是“不能和李小心一起去看西湖”。

可是铃铛小仙不知道——她死了就没了，不能投胎转世，留不下任何痕迹，只要那个叫李小心的二货青年一死，这世界上有关她的所有记忆和痕迹都没了，宛若铃铛小仙从未出生。

她不知道，我也不能让她知道。

“怎么活不下去！”我急忙安慰她。

“可是长瘤了。”她犹豫地说。

“那就把瘤割掉！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拿剪刀，把瘤全部剪掉！”我狠心说。

于是我站起身向山洞外走，走到铃铛小仙视野所能达到的极限了，她终于捂着肚子上的瘤说：

“你还会回来吗？”

我咽了口口水，只是点点头，便匆匆而去。

拿完驱鬼符后，我正打算往家里走。

走着走着，我忽然一愣。

并不是我怀疑有人跟踪我，而是我在远处的村道上看到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

是李阳光！他就站在村道一旁，他似乎没看到我。

我看到他时，他刚刚好往先前晕了两名老人的那间房子后面走去。

我毫不犹豫地追上去。

可能是因为他和我的距离太远，待我追到前方的屋子旁时，他早就消失了。

我分明看到他曾在这屋子旁愣了一秒，然后转身，看到我后大惊，这才急匆匆地跑到屋后。

“李阳光！？”我试着喊了一声。

因为现在还是黄昏，天上的云稍微散了一些，露出火红的晚霞，绵绵软软地洒在西瓜田上。

我绕过西瓜，小心翼翼地猜着西瓜秧子，一路来到西瓜田内。

这里只有一片西瓜田，树林还在远处，李阳光不可能藏在树林里，他没那个时间跑过去。

而且这西瓜田附近也只有一户人家，就是先前我去的那一户，户主人叫李壮，李阳光为了摆脱我的追击而特地在屋内下了毒。

“咚咚咚——”我敲响了李壮家的大铁门。

“来了来了，谁啊？”一道苍老的女声问。

“是我，村西头的李小心，大娘吃饭了没？”我打招呼。

很快，铁门被打开了，站着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奶奶。

“啊，是小心啊。”李壮老爷子端着碗筷，刚从厨房出来。

“大爷好，我来有点事想问您。”我说。

“哎呀，这天你看马上又要下暴雨，作孽啊。来来来，先进屋里，你还没吃饭吧，来吃一点。”

“没事，我站着问一下就好...”

“客气什么，来吧，添双筷子的事情。”老爷子很是客气地说。

我心想我还要追李阳光呢，可是无奈老爷子百般拉扯，我只好进去稍坐。

农村人就是这么热情，哪怕是不识路的外地人，到了农村随便找户人家，都有极大可能蹭到饭。

当然，李家村封闭得这么严格，一般的外人是进不来的。

据老爷子口述，那天他的遭遇跟我想得很不一样。

那天确实有人敲门，可老爷子开门后只看到一道身影匆匆而去，再回屋时他们便感觉不对劲，上床刚想睡觉就昏了。

老爷子家的院子就那么大，他身子骨还算健壮，从堂屋走到铁门至多也就花一分钟的时间。

而李壮说他在大门边看到了李阳光匆匆而去的身影，这也就意味着，李阳光若想毒晕他，必须绕一段远路到李壮家的后窗，还要爬进去施药。

这一切都需要在一分钟之内做到，以李阳光的速度，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这毒又是谁下的？这种毒很明显是人为制造的，除非李阳光提前放好了毒囊，到李壮老爷子家附近时引发毒囊放毒。

可李阳光为什么要预谋呢？那天我追他，他只是在逃窜，而且他怎么能算到我一定会去李壮老爷子家？

对于这一切，最合理的解释就是：

有另一人协助李阳光，李阳光负责吸引视线，而那个幕后黑手则负责投毒。

“你刚刚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这里吗？最近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事？”我问二位老者。

他们互视一眼，探讨许久，才说：“最近确实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家附近。”

“是谁？”我急忙问。

“具体是谁我不记得，他穿着黑色衣服，头上蒙着个黄麻袋，露俩窟窿眼黑咕隆咚的，应该是个男人。”李壮的妻子说。

“然后呢？”我问。

“其实也不是鬼鬼祟祟，他就很轻声慢步地走在田里，只是他穿着太怪异了，我每次出门都恰巧能看到他，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你说是吧？”李壮抢着说。

“刚刚你们又遇到他了？”我问。

“那倒没有。刚刚我们什么人也没遇到。也没听到你说的奇怪的声音。”

那这就奇了怪了。

傍晚田里很安静，这周遭几百米都是李壮家的田，一半西瓜一半麦，现在麦还刚播种，按理说是不可能藏人的。

李阳光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我在屋里打探了几圈，果真没发现李阳光的身影。

忽然，我记起了什么东西。

柠檬曾对我说过，李阳光这人性格怪异，专门喜欢跑到无人的小屋里，占据那些屋子，让他这个傻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帝王感觉。

他还喜欢模拟荒岛生活，在那些无人小屋里摆满杀了的猫狗和偷来的粮食，直至腐烂他都不吃。

所以他把他精心打造的“王宫”当作家了，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就会跑去家里藏着。

而最近李壮总是能看见一名身材和李阳光神似的蒙面男在田间游荡，这似乎就映射了李阳光。

他的“王宫”就在附近！

“你家附近有什么没人的地方吗？比如小棚子，废弃的猪牛羊圈什么的。”我问。

他思索片刻，说：

“有倒是有，我家的西瓜田里有一个小地窖，以前经常拿来放西瓜。不过今年的鬼天气作了孽，西瓜就剩秧子了，什么果也不结，所以没有收成，那地窖自然也就废弃了。地窖很大，里面乱的很呢。”

“太好了！你能带我去这个地窖吗？”我问他。

“你去地窖...有什么急事吗？”老爷子问我。

“我怀疑有人藏在你地窖里。”我说。

我不能和他说那个人就是毒晕他们夫妇的人，这样一来我想解释就变得很麻烦。

毕竟我之前撒谎说我偶然遇见他们昏迷，并没有说他们受人毒害。

“怎么可能，地窖就是用来藏东西的，我上了三层锁，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进不去啊。再说了，谁闲的没事往地窖里钻，里面乌烟瘴气的，还没打扫过！”老爷子年事已高，很固执。

最终，我没办法，只好向老爷子借了个老手电筒。

表面上我说是回家的路上怕黑，其实我真正的目的还是那个地窖。

如果我去到那里之后地窖还锁着，那就证明没人进去，李阳光真的窜了。

如果地窖没锁，那么我的猜想就完全正确，李阳光确实藏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