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好, 今天上午就拍到这里！”
导演一声令下，早上的拍摄任务顺利完成。
下午还有几场戏要拍，为了节约衣服妆发的时间，中午午休的时候贺航远只能待在车里稍微休息一会儿。
和现场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贺航远和两个助理一起回了公司给派的房车。
这半个月的戏份集中在一个影视基地里进行拍摄, 基地和市区离得远, 交通各方面都不是特别便利，公司特别给安排了一辆房车，有小卧室还带卫生间，有电视也有电脑。
贺航远在剧中扮演的角色刚入上界, 白衣飘飘墨发束起，丰神俊逸, 秀润天成。
“哎, 不错，挺有那个味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拍手掌, 赞道。
才刚刚提着长长的衣摆上了房车, 贺航远就见沈孟秋和安德鲁两个人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他了, 昨天的时候沈孟秋提前给贺航远打了电话, 说今天会带着安德鲁过来探班，没想到这么早就过来了。
“安德鲁爷爷, 沈哥, 你们吃饭了没？”
“等你一起。”
贺航远笑着走了过来, 提了提自己手里攥着的衣摆, 叹气道：“你们来探班, 我应该请你们吃顿好的，不过下午我还有戏要拍，这身衣服脱不了出不了门，要不将就将就，我订个外卖，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好好好，我没那么讲究，”安德鲁乐呵呵地站了起来，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遍贺航远的古装扮相，竖起大拇指，对一旁的沈孟秋感叹道，“沈总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这千千万万的人里总能找到这么好的苗子，小贺平时看着就是一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孩子，今天把这一打扮，呵！还真就是天神下凡来了。”
“可惜我没有孩子，不然让你做我的女婿，我做梦都要笑起来了。”
“安德鲁，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沈孟秋在旁边来了一句。
贺航远跟着点头，一边提着长长的衣摆过去，一边附和道：“对啊，安德鲁爷爷，沈哥做你女婿不是更好吗？成熟稳重有事业，温柔贴心有担当。”
嘴角往下撇出几分嫌弃的弧度，安德鲁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摆了摆手，苦笑着摇头说道：“高攀不起，是真的高攀不起。”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订好的外卖也刚好到了，吃完饭几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
安德鲁已经从养老院搬了出来，楚昊然的突然到来确实有打扰到他，不过安德鲁已经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了，换个地方玩一玩也挺好，打算从小华国的养老院搬到大华国那边去。
小华国虽然有个“国”字，但实际上只是附庸于大华国的一个岛屿，同样的附属关系还有龙岛和龙国，央岛和央国等等。
贺航远他们的剧组在拍完这边的戏份后，会分出另外一个组到大华国进行后续部分的拍摄，恰好安德鲁也要在大华国待上一段时间，这位大导演虽然在病中休养但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就想跟着看看贺航远他们的电视剧是怎么一个拍法。
实际上也有考察考察贺航远的另外一层原因，只是安德鲁没有说出来，沈孟秋心里知道也识趣的没有点破。
贺航远他们在小华国的影视基地也拍不了多长时间了，安德鲁今天过来就是和贺航远打声招呼，大导演会先行一步到大华国去，等贺航远他们转移阵地，安德鲁再去找贺航远。
晚上加班拍戏是经常会有的事情，有的时候夜戏一时半会儿拍不好得一遍一遍的来，等收工的时候都是凌晨一两点，甚至是三四点了。
凌晨两点多才收工，等卸妆换衣服回到住处也是三点多了。
今天的戏份比较吃重，从早到晚拍了整整一天已经是困顿得不行，贺航远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幸好晚上拍的是主角发现即使到了上界仍然被看不起的现实，本来就该比平时憔悴一些，这都不用怎么化妆，他人就是憔悴的。
戏里的角色困惑伤悲，戏外的贺航远疲惫不堪地回到了住的酒店。
凌晨三点多的房间里一片昏暗，推开房门的时候，贺航远恍惚之间有一种坠入了蓝色深海的错觉，意识恍恍惚惚，人跟泡在水里似手脚乏力。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左右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一抹从书房里流泻而出的暖色灯光异常显眼，仿佛一条轻柔的黄色缎带轻轻缠住了疲惫的意识，贺航远进门没一会儿，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套房的书房门口。
人真的是会累傻了的。
至少这会儿贺航远看着就比平时呆了很多，平时跟一株带刺的野玫瑰似的，看着漂亮帅气，那气质却带了点儿冷又带了点儿傲，一眼看上去颇有几分距离感。
这会儿又累又困，漂亮还是漂亮，帅气还是那么帅气，不冷也不傲了，迷迷糊糊地任由沈孟秋牵着抱着进了浴室，昏昏欲睡地洗了脸刷了牙，还没进卧室那两片眼皮就要沉沉阖下，是半点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沈哥，你是一直等着我没睡吗？”
“嗯。”
把人抱回卧室，沈孟秋把房门阖上，转身回去的时候以为已经躺在床上的贺航远应该是睡着了，等他也躺了上去，旁边的某人又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
眼睛是闭着的，嘴巴是张着的，叽里咕噜迷迷糊糊地小声念叨着什么。
沈孟秋也有些累了，他平时工作再多也不会轻易熬夜，在书房等着贺航远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累，毕竟一颗心始终吊着等着人。
这会儿人好好地躺他身边了，一放松下来也觉得有些乏了。
“说梦话吗？”
轻声一笑，沈孟秋关了房间的灯，昏暗寂静的夜晚里，那些藏于黏糊口音下的小声私语也变得格外明显。
沈孟秋微微低了头，想听一听贺航远做梦的时候都在说些什么，说不定是念着他的名字梦里还想着他呢？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
乍听之下沈孟秋心里猛的一惊，难道是他的贺贺被人给欺负了？这小子平时看着乐观积极又向上，整一个没心没肺的新时代五好青年，幼儿园老师恨不得把红花在小本子上戳满的那种好孩子。
万一贺航远只是把委屈害怕憋心里呢？只是没表露出来呢？
一簇燃烧的怒火还没窜上心头就给熄灭了，仔细一听，这家伙竟然在梦里都在背台词，隐约能听到什么神界什么龙神的，沈孟秋白白给吓了一跳。
好笑之余心里又多了几分感慨，从他们正式交往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贺航远目前的资源基本上都和他没什么关系，文艺片小电影和现在在拍的电视剧都是交往前贺航远自己接的，明明身边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朋友，就是不见贺航远开口要什么。
似乎比起开口直接要资源，贺航远更愿意把一些自己的想法告诉沈孟秋，沈孟秋年龄比他大，经历各方面都比他有经验多了，无论是对未来职业道路的规划，还是一些剧本的挑选问题上，贺航远更愿意坐下来和沈孟秋讨论一二，往往都能收获颇多。
工作上有了帮助，感情上也有了交流，一举两得。
站在工作的角度上，沈孟秋欣赏贺航远的行事准则和务实勤恳的态度。
站在爱人的角度上，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大男孩这会儿累得迷迷糊糊在梦里还在背台词，沈孟秋这一颗心是疼得不要不要的。
感慨却又无奈，沈孟秋微微低头吻住了贺航远发出呢喃的嘴唇，睡梦里本有些不安稳的人在熟悉的气息里渐渐安静了下来，陷入深眠的海洋之中。
从堆积着深灰云层中落下的倾盆大雨砸得地面啪啪作响，墨绿的树叶被冲刷掉夏日的炎热与尘埃，在雨水的浇灌下仿佛涂了一层油似的鲜艳而水润。
这场大雨来得过于突然，天气预报里都没见有提过。
这场大雨又来得理所当然，连日的高温天气几乎将大地给烤熟了，干燥闷热的空气吸一口进喉咙里都是难受的烧灼感。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干燥的空气变得湿润，也打乱了剧组的拍摄进度，剧组把早上要拍的室外戏和一部分室内戏份做了一个对调，本该早上去剧组拍室外戏的贺航远早早的就被告知，他今天早上不用去剧组了，下午的时候再过去拍有他参与部分的戏份。
年轻就是好，昨晚还累得迷迷糊糊的，今儿个立马精神百倍。
早上助理打电话过来是沈孟秋接的，早上不到七点钟的电话还好他接的及时，不然又得把贺航远给吵醒了。
屋外昏沉沉的下着雨，沈孟秋没有醒了再睡回笼觉的习惯，从浴室出来后又回到床上，拿过笔电搁腿上看一看邮件，等早上八点半多贺航远醒了，给他说了早上休息的事情让贺航远再多睡一会儿。
打着哈欠摇了摇头，贺航远从被子里钻出来，半眯着眼睛跟没了三魂七魄似的飘进了浴室，半个小时带着一身干净清爽的水气哼着歌儿地走了出来。
沈孟秋还在那儿感慨，刚才是一棵蔫蔫的小草，这会儿是一朵迎风招摇的花儿，这朵带刺又撩人的“花儿”就笑着朝他走了过来，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像天上最漂亮的星星。
沈孟秋毫不犹豫地把笔电搁一旁，工作随时都可以处理，早上的美好时光却是稍纵即逝。
贺航远爬上了床。
沈孟秋靠在了床头。
贺航远坐在了沈孟秋的腿上。
沈孟秋嘴角微扬心情愉悦。
贺航远双手搭在了沈孟秋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像是费了很大劲才做了决定一样。
“沈哥，你能和我说一说……你家里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