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想喝点什么?”铃铛双手背负慢慢地移动靠近,围着那老鬼差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整条走廊上的灯光忽明忽暗,红线照射其下,只得看见几个隐隐绰绰的黑色身影挺立在过道上。
“喝茶,不过老夫最喜欢喝无叶茶!”老鬼差埋头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右手缓缓移动至左侧腹部,握住了剑鞘上的铁柄,趁其不意将尖刃从鞘中暗自拔出。
高站在廊间的后面四名鬼差,在微暗红光的直射下,均动作一致缓伸出右手,握着斜插在腰间的剑鞘。脸上稍稍显露着阴暗的怪笑,整条廊道间霎那发出拔剑的锐耳声。
铃铛轻步绕到其身后,早已猜破话中玄机,面色不经发笑,侧耳闻到长剑出鞘的“刺溜”声。沉着气又绕了一圈,故问道:“这壶中无叶,还能叫茶吗?”
“哈哈!这肉中无骨,还能叫人吗?”
这句话就像是嘲讽,又像是一条口令。声落,四名鬼差迅速将抽到一半的刀刃直接拔出,三步化作两步,齐头并进一涌上前,剑过头顶挥手纷纷猛扔了过去。
四把剑在空中横穿而过,锋利如弹的尖刃正对着铃铛背部猛袭而来,丝毫不差地朝心脏位置靠近。
好在铃铛反应极速,右膝脚尖蹬地,侧身一闪,躲过穿梭在空中的三把利刃,还有一把从后脑发间穿插而过。瞬间,头顶扎盘的一根小辫被刀刃一削为二,冠整的乌发被蹂躏得凌乱不堪,黑如盘丝地飘散在双耳后。
铃铛回身后,低头望着地毯上被削落的半截小辫,神色凝固成冰,“你……你们居然弄断我的头发。”
久站门边迟迟未动的老鬼差翘首连笑三声之后,慢慢转过身躯,道:“小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几个兄弟仓惶逃离于此,死灵军正追杀我等,实属无奈,需找替身暂时避难,只得取你肉中骨来变做假魂,得罪了。”
“弟兄们,取锁摆阵。”老鬼差缓声之后,话锋转向周边的四名鬼差。
四名鬼差齐声相应,取下别放在腰间的铁锁,一声雷喝!围绕成一圈,头靠着头,肩搭着肩,铁链环绕在脖子上,一来一去斜叉相交,又自转几圈,撤开站向角落,每人手中拉着一根铁锁,将四条铁锁摆成了一图五角星形态。
铃铛回头一看,连着后退好几步,惊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又是老相识,何必自相残杀。”
四名鬼差同时抬起左腿,打成一字靠在脑间,单手抱住,齐声吼道:“铁锁八卦阵,夺命骨肉来!”
这时,老鬼差身体往下一遁,全身缩进地中,连连发笑着顷刻消失不见。
走廊上的红色灯光在这一刻也不知道被施展了什么魔法,天花板上那一排排亮晶晶闪烁的灯杆眨眼之间转变成了一盏盏纸糊的灯笼,扩撒到四周微射着淡黄地光芒。
其中一个鬼差扔下铁锁,大步上前,站在铁锁八卦链正中间。两脚叉开,双膝一弯,伸出笔直的两条胳膊,展开“鹰爪”,侧身先是面朝着左边墙壁以老狗刨沙的动作挠了两发,两秒后,又侧身面朝着右面墙壁缩动着双爪抓了两下。
再转身面朝着铃铛从胸口摸出两片叶子,双手紧握往眼睛上一抹,当俩眼皮子再睁开的时候,瞳中直冒金火,射出两道金色线条般的弧光。
这道狐光射在毛毯上,燃起了两条火焰,火焰一字拉开形成轨道。随着火势不断扩大,不断蔓延展开一路燃烧到了铃铛脚下。
铃铛后退一步,两手垂直从袖间滑落出两条丝带,挥手甩到空中往地面猛拍了几下,试图将鞋底下的火焰给打灭。
但火焰不仅没有被熄灭,反而势头更加的凶猛,外焰熊熊烈出三尺有余,如果它充斥着生命,就像一个巨型的火人挺拔在廊间。
火焰燃烧在了丝带上,铃铛不得不抛落在地,正转身想逃走,不料火势再度扩大,形成了一团火圈,迅速燃烧将铃铛整个身体都包围在内。
无法全身而退的铃铛无招再次阻挡,只得在大火中来回奔蹿,廊间那几名鬼差突然嗓门里发出了一阵奸笑。
当大火燃烧到天花板上时,上面的几串灯笼被烧得通红,其中有几盏掉落在地,洒得到处都是灯油,这一来导致火势更加的汹涌。
站在火圈之外的四名鬼差将紧握在手的八阵铁锁往空中一抛,铁锁盘绕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就像一张麻绳编织的蛛网,笔直铺盖向铃铛的头顶。
这铁链触碰到铃铛身体时,浑身直冒电光,仿佛被天雷从头骨盖直劈而下,四肢都在冒着白烟。铃铛无力回天,瘫倒在地来去翻滚,凄惨尖叫。
那鬼差往前迎了一步,扔下手里的两片叶子,又从内衣间扯出一把铁钩,钩上两条弯镰,好像是用来刮皮用的。他走到火堆前,高举着面对倒地的铃铛说道:“对不住了,我今天要借你身体里的骨头用一下,安心的去吧!”
说完又是一阵奸笑,后面三个鬼差往他身上泼了一团狗血,浑身沾血之后,他便走进了火堆。
铃铛见那鬼差手持铁钩重步走来,瘫睡在地上俩手不停地在往毛毯上磨蹭,双腿拼命的往后蹬,疲惫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鬼差手持着铁钩一直走到她身旁,笑道:“哎呀,你在缩呀,怎么不缩了。”
这一秒,铃铛整张脸都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俩黑珠子就像一双死鱼眼似的,紧紧盯着正俯视着她的那鬼差。
“哎呀,你是不是想求我啊,你可以来求我啊,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能让你再多活几秒,哈!”
须臾后,铃铛缓缓张开嘴唇,口吐出一小截湿润的舌头。那鬼差见后脸都红的,吞了把口水,直问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铃铛继续盯着他,唇内不断伸延出红舌,吐出了一个指头长挂在下巴上,眼都翻白了,此刻,她用自己的牙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涌出来的同时,那血肉模糊的半截舌头也跟着掉落在膝盖上。
鬼差意识到了不对劲,颤抖着歪了一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铃铛脸色苍白的伸手拾起了膝盖上的舌头,又塞回了嘴里,含了大约两三秒左右,双颊再次变红。
再张开嘴的时候,口腔里喷出了一条火龙,盘旋飞到天花板的顶端,摇头摆尾的在挥舞肢体。
这条火龙满身的火气,张开嘴将燃烧在毛毯四面的火焰统统都吸食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又将铃铛身躯上缠绕的铁锁用火喷出烧在她身体上,铁锁很快就化成了火浆,散落在周边化成了一小颗一小颗的火珠。
火龙又将这些火珠都吸回了嘴里,顺势把铃铛体外正燃烧的火焰给吹灭。
站在后面的那三个鬼差此时已经看傻了眼,抖动着两条软腿头也不回的就拔身而逃。
剩下的那一个鬼差,吓得眼泪直流,手里的铁钩不知不觉掉落在地,整个身体都已经僵化成木头了。
火龙瞪着两只龙眼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那鬼差,口里又吐出一个火球,笔直砸落在那鬼差的头顶上,那鬼差头戴的黑帽迅速燃烧了起来。
“啊!我的头发,烫死我了。”鬼差双手抱着头,身体往后一倾,靠在墙面上,疯狂挪动着身体,顺着面滚落在地,翻来翻去的打了好几个滚。
龙火身体瞬间发出一道绿光,绿光涌出一波水浪,水浪消失后,又冒出一阵白烟,烟在几秒后又变成了红色,缩成了一小团,那颜色越看越像是血水,流了几滴在毛毯上,烟消之后一截血红的舌头掉在了地面。
铃铛翻着白眼,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一摇一晃的走着,面色如纸,看着就跟个死人一样。走了几步,弯腰捡起那半截舌头,塞回了嘴里,又含了几秒,瞳中才渐渐涌出黑珠,神态转变了回来。
铃铛回过神后,脸色依旧破有些难看。低头看着地面正在翻滚的鬼差,头发还在燃烧,一冲上去踩住了他的后背,骂道:“你这大坏蛋,也有今天,真的以为本姑娘有这么好对付吗?”
然而,那鬼差还在精疲力尽的左右挣扎,头发燃烧了足足一分钟居然还在燃烧,惨叫一声比一声凄惨,脸色变得都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啊,我的头发要烧没了,救我,谁来救我!”
铃铛心突然软了下来,看着那狼狈嚎叫的鬼差,似乎感到有些可怜。不经意间看到墙边有一瓶装满的白酒,立刻用脚尖勾飞到空中,顺势用手稳稳的接住,打开盖子后,将瓶口对准那鬼差的头部,试图将火给浇灭。
可没想到,酒倒落在头顶的瞬间,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势头变得更猛,把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哇!”这一声惨叫几乎把四面的石墙都震裂了,那倒地的鬼差几乎已经不成人型。
铃铛猛吃一惊,脑门心划过一滴冷汗,心头拔凉拔凉的。跺着脚急匆匆转身闯进了一间包房,从里面的柜子里翻出了几瓶矿泉水,取出来后一一打开了盖子,捧在怀中跑了出去。
来到走廊的时候,才惊讶般的看到,那鬼差浑身已经都烧起来了,嗓门里发出来的惨叫声几乎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铃铛左右手都抓着两个水瓶,直接往他身上倒下去,可水还是太少了,不能完全将火熄灭。铃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哎,烧死算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好人。”
只见倒地翻滚的那鬼差奄奄一息的伸出一只手,惨道:“姐……救我,救我,我是二狼,二狼啊。”
“二狼?”这个名字从铃铛脑海突然闪过,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犹豫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这不是之前何维在冥府当差时,手底下带着那瘦小子吗,经常去给他送野菜汤,几乎每天都送一碗,最后在一个夜晚里不幸被梧桐树给吊死了,至今都找不到他人。
而突然一下在这里出现,搞了半天还没认出来。
铃铛潜意识里感觉这货不像是坏人,也没有在去多想,直接冲上去就抱住了他身体,俩人在倒在毛毯上,从走廊口一直滚到了廊道的尽头,又从廊道的尽头滚回了大厅外,这一来一去足足花了好几十秒,火势才彻底熄灭。
铃铛气喘吁吁一脚把他踹开,二狼滚到了一张桌子下,衣服都已经完全烧黑了,脸也变成了一块黑炭,头发直冒白烟,人模狗样的瘫倒在地。
铃铛身上的裙子也有些变脏,起来之后,走到了二狼的身旁,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问道:“还能喘气不?活着没,为什么跟着老狐狸一块来谋害我,如实招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你。”
二狼吐了几口热气,慢慢翻过身,零声回道:“还好,还好,谢谢姐,你真是个好人,居然救了我。”
铃铛气得一脚又踹到他脸上,怒道:“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
“姐,误会真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算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既然救了你也不想在听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铃铛拍了拍自己的肩上的灰尘,蹲下后看着他脸,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会跟那老狐狸在一块,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别看他外表成熟。”
“没办法呀,这不混个馒头填填肚子吗,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死了之后飞升到天堂,可在天堂又死了,姐,你说我可怜不可怜,本来在天堂死后准备投胎成人了,可没想到在投胎前的那一刻,那女的没生出来,难产而死,然而我又死了,结果又变成了鬼,魂魄漂到死河前,不料遇见了老鬼差,没办法只好跟着他继续混咯。”
二狼说着说着,两手扶着桌面,刚爬起来又倒了下去,遍体鳞伤的他几乎一点余力都使不上来。
“你这毛娃娃真是的,跟着他混干什么呀,还不如跟着我呢,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都快看不下去了。”铃铛摇头叹气的伸手把他给搀扶了起来。
二狼站起来后,说道:“姐,你怎么会在这呢,你不是应该在冥界吗?”
“说来话长,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你得跟着我。”铃铛道。
“那当然了,那以前是没那缘分遇到姐,不然早就跟着姐一块混了,姐的忙就是我的忙,我一定全力以赴的。”二狼溜须拍马笑嘻嘻的回道。
铃铛跟着笑了笑,站起后,回头看了看里面那条走廊,沉默了一会后,又回头看着二狼说:“对了,你曾经在冥府当过鬼差,有看过生死簿吗?”
二狼摇摇晃晃的走上来,甩了甩头顶上的黑焦炭,笑道:“看是看过,不过生死簿有好几册呢,一时半会也记不住,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是想问一下,那生死簿里有没有一个叫何维的名字?”
二狼迟疑了半响,低头转了转眼珠子,才慢悠悠地回道:“那不是何大人的名字吗?对了,生死簿好像没有他的名字,不过他的确是已经死了,具体是怎么死的薄上没有相关记载。”
铃铛点头笑着说道:“对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们现在的位置据一个杀猪男子说就是何大人曾经死过的地方,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感觉到他体内发着一种怪异的气息,这种气息非常独特,非人非鬼非神非妖。”
“有时候跟他在一起就好像对着空气说话一样,根本就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二狼贼眉鼠眼的看着她,乐道:“小弟我知道了,姐喜欢他是吗?不然问这么多干什么?”
“那到也不是,我和他在一起总有一种亲切感,看着他脸好像很熟,就跟一家人似的,但一想到这里脑子就会乱,记不起来了。”铃铛回头看着地上的一根火把,捡起后又问道:“这根火把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之前不是在房间里吗。”
铃铛盯着火把上燃烧的火心观察了一眼,摇头道:“算了不管了,二狼,我们去里面看看,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二狼上前一手抢过了火把,微笑着说道:“姐,我来帮你照光,咱们走吧。”
铃铛随手松开,目不斜视地看着二狼,这种眼神几乎有些肉麻。
“姐,你怎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我们走吧。”铃铛情绪一变,小眼一眨眯着乐了一下,转身就往那条红色走廊移去。
走了两步之后,铃铛额头上不停的在流淌汗水,迷迷糊糊的摇晃着身体忽地倒在了墙角。
二狼手举着火把迎了上去,将她扶起后,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刚刚受伤了。”
铃铛抬起头,微微睁开眼,柔声道:“不!我刚刚把自己舌头弄断了,本来这一招是不能在阳间用的,用了之后功力必然大损,而且自己也会身受内伤。”
“姐,你还能站起来吗?”
“站是能站起来,但不能行走,你扶着我就好。”
二狼一点头,将手里的火把插在地上,将铃铛给驮扶在了肩上。二狼这时候脸又变红了,拾起火把后,道:“姐,我们走吧。”
“不!你还是背着我走吧,我现在身体没有力气,背到房间里就好。”铃铛靠在他怀中,低头斜眼看着他说道。
二狼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眉毛都不动一下,脑后根的汗水就像水龙头似的流淌到背心上。
“喂,跟你说话呢?火把我来拿就好。”
“哦,好好好,姐我很乐意啊。”二狼又把火把交给了铃铛,蹲下身后,颤抖着两排牙齿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铃铛把两手搭载他肩上,整个身体往其背部一靠。二狼同时用手抽着她小腿站了起来,鼻子里莫名流出了两排鼻血,四肢麻麻的感觉,走起来都有些不稳。
“我有那么重吗?你好像背不动我啊?”铃铛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
“不,不,背得动,只是有点慌。”二狼跌跌撞撞的走着,一路行走到了廊间,只见地上流淌了一滴滴的血水,是从二狼鼻子里面流出来的。
铃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着毛毯上留下的那一排血迹,道:“停会,停会,附近有人,这是谁的血呀。”
“姐,这是我的血,鼻子里流出来的,最近有些感冒,您别介意。”
二狼背着铃铛一直走到了廊间的零零三号房,左右看了看,麻声问道:“这……近……这是,这近哪个房间啊。”
“随便进一个房间吧,就这个也行,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会,等缓回来了在行动。”
二狼轻摇了摇头,一脚踢开了零零三号房的大门,这门根本就没有上锁,就算是一阵风都能把它给吹开。
来到房间里,里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房间里很香,一种很美的味道,好像是香水味,二狼用鼻子闻了闻,感觉更是陶醉。
铃铛把火把举高了一些,看着周边的四处,发现这间房里很整齐,而且还很干净,很能是这酒吧里最干净的一间房了,红沙发上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二狼继续往里面走,随着火光的照亮,四周摆放的东西也看得一清二楚。这间房的装饰跟之前那零零一号放其实一模一样,只不过一间很凌乱,一间很干净罢了,除此之外,两者之间并无任何区别。
二狼看见红沙发后,背着铃铛朝那方向走去。铃铛又将火把举高了一些,眼前一亮,忽地拍着他肩喊道:“停下,停下,快停下,沙发上有人,有人!”
二狼听到声音,立刻收住了脚步,放眼望着那张宽敞的红色沙发,上面别说是一个人了,就连一条虫都没看见在上面爬,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甩眼晃了会后,好奇的回头问道:“姐,这沙发上没人啊,你是怎么看见的呀。”
“你低头看看,沙发下面,下面,有一双腿,穿着双高跟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