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凤池上,一黑衣一白衣,兄弟二人如燕子抄水般在大雨倾盆的湖面上掠过。
“哥,那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让咱们兄弟和他分开?”
“不知道呢,不过弟呀,要是美月姐姐知道咱们投靠了姬家,会不会生气?”
“美月姐姐也姓姬,咱们现在加入姬家,不等于替她回娘家吗?再了说,咱们是被那小子逼迫的,不过这样总比被他扔进神识秘境挨饿要强多了!”墨楼说道。
苍阙却露出失望的神色,“我是多么希望美月姐姐能打我一顿-----”
墨楼无奈地瞥了眼哥哥,说道,“哥,咱们还是快点儿了解此事,免得那小子找借口克扣咱们的饭钱!”
洗凤池畔,数十人站在湖边小亭中。
小亭周围尽植翠竹,藏在粉白墙面后探出一节节碧玉,大雨倾盆,只打得竹叶沙沙作响,林中一群白鹅单掌站立,合睑听雨。
秦好进入鸣凤山之前,在山下的伏鸾镇上花了最后一点儿盘缠,又按照在西王山荒坟墓地捡来的人皮口袋里药方配了两瓶毒药,卖给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丁,用换来的钱置办了一身行头。
只见他内穿白,外罩金,足登皂,腰束青,手里攥着纸扇,腰上坠着香囊,看上去像个逗鸟遛狗的富家子,不似是个炼煞驱灵的御灵师。
脸上笑眯眯看似人畜无害,眼里鬼祟祟却是不怀好意,半寸长的头发实在扎不住方巾,于是缝了条红色的带子扎在额头,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他在亭子里里外外转了两圈儿。
亭子边站着两名青衣侍女,握着双手垂头站在亭子门口,一袭淡青倩影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秦好举着芭蕉叶挡雨,轻声笑道,“这雨来得湍急,诗云山雨欲来风满楼,如今风未满楼,雨却满池,反倒成全了那几只大白鹅,却让湖中踏水之人不喜!”
左手边侍女的头更低了,白嫩的脸颊上悄然浮起两抹红晕。
然而并不知这两团粉云是因为怯弱羞涩,还是心中暗自鄙夷秦好的装束。
另一个青衣婢子却大方许多,轻笑道,“从昨晚开始,便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虽然风不大,但也乱了奴家的窗前竹,怎么能算风未满呢?”
“啊-----哦!嗯-----有理!”秦好脸一红,调戏失败。
他又笑道,“这雨来得急骤,淋铃雨凉,两位姐姐穿的这般单薄,冷不冷?姬家家大业大,却对手下人这么不贴心,真是连我这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那青衣婢子掩口笑道,“小公子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婢子难道还敢隐瞒吗?就莫要卖关子了!”
秦好打了个哈哈,“两位姐姐在这里想来也有些时日了,小可初来鸣凤山,对姬家不甚了解,不知这招贤馆为何要建在湖中心!”
“哦------小公子要问这个呀!”青衣婢子说道,“要成为姬家从属,自然需是当世人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山主命人在洗凤池中心建招贤馆,以此来探底投靠姬家的俊杰!”
“那不知怎么个探底法!”
青衣婢子指着湖心招贤馆亭子里坐着的两名老者,“那是闲云叟和云中老虬两位长老,他们二人负责这第一道关口!“她笑盈盈说道,“从前天开始,已经有不下百人被两位长老打落湖水,仅有不到十人在‘扰攘棋枰’留下一子!那些掉进水中成了落汤鸡的御灵师大人们,有的觉得面上无光,便离开了鸣凤山,也有的留了下来,但想要成为姬家少爷小姐们的贴身从属,怕是不可能了!”
“少爷小姐的贴身从属?”秦好眉头一挑,“什么意思?我们投入姬家,难道不是成为姬家护卫去太虚古墓送死,而是要给你家少爷小姐端尿盆?”
青衣婢子纵然大方也不由红了脸,掩口笑道,“那婢子就不知了!不过像小公子这样年纪,这样------风趣的谈吐之人,要是被送去太虚古墓,那可太可惜了!”
她杏眼瞟着秦好说道,“要是小公子渡河不成,又实在想加入姬家的话,就来找我,我跟千媚小姐的贴身丫鬟要好,说不定千媚小姐见你伶俐可人,收下你也说不定!”
秦好一听心中不悦,“小姐姐也太小瞧我了,再说要去就去姬羽衣身边,找什么千媚小姐呀!”
两名婢子一听,都不约而同地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这时湖心招贤馆上忽然间烟气大作,龙吟声起。
青衣婢子雀跃说道,“虬长老出手了,那条苍虬十分威武雄壮,就是嘴里不干净,喜欢骂人!”
秦好转头一看,只见洗凤池上方一团灰色浓云压城,隐约间有一条白色庞然大物在云中闪现,时而探出一爪,不见首尾。
这时耳边就传来一阵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秦好以为是谁在诵咒,仔细再一听根本不是,而是从那灰云之中传来的牢骚和骂街!
一颗大脑袋从烟云中伸出,对着洗凤池上喷了口毒烟,化为一道拦路的毒瘴阻止渡河之人。
“亲娘嘞,这龙怎么还骂闲街------”亭子里一个高瘦的汉子嚷道。
秦好看见虬龙也不由吃了一惊,龙这种生物他以前只听说过,倒还真没见过,牯龙虽然也是龙种,但长得像牛又像蛇,他戳了戳手臂上盘着的牯龙,“牟,这无角龙和你差不多大,你和它打一场能赢不?”
牯龙身上龙气大作,天空中闪过一道惊雷。
秦好紧忙掐住了它要变化的脑袋,低声说道,“还没轮到你出场呢!”
洗凤池上,墨楼苍阙两兄弟相视一眼。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墨楼点点头,伸手将苍阙封印在手心,随后张开嘴从嘴里吐出一道黑色的血流,“血之邪煞,暗血之晶!”
黑血化为一个晶莹如宝石般的圆球,将墨楼包裹在里面变成一个水晶玛瑙。
血球是由墨楼的毒煞血凝结而成,百毒不侵,黑色的血球包裹着墨楼冲过了虬龙的毒瘴,黑色的晶球穿透深绿色的毒瘴。
招贤馆亭子里,云中老虬欣赏地点点头,“不说互炼灵煞,仅凭这血煞,也有资格在这落下一子!”
闲云叟背手笑了笑,“你的苍虬之毒挡不下他们,老夫就试试我的鹤羽剑阵挡得住与否!”
话音未落,就听闲云叟手中折扇上那只白鹤活了,突然在纸扇上扭动,随即一道白烟升起,云中出现一只丹顶巨鹤,白色的鹤羽里面竟然夹杂着金色的翎毛。
闪烁着耀眼的金色流光。
巨鹤啼声凄厉,在空中展开双翼。
白羽之中金色的翎毛根根立起,闪烁着锋利的寒光,金光一闪化为千万道剑光闪烁而去。
金色的翎毛一化为万,瞬间便形成一阵金色的锋芒之雨,从天而降雨点儿般的锋利鹤翎,将墨楼笼罩在内,黑色的暗血之煞结晶瞬间被千万鹤翎之剑撕碎。
云中老虬说道,“这兄弟二人灵犀双生魂,如此年轻便有这等实力,留在姬家假以时日,必然有大用,你可莫要杀了他们!”
闲云叟微笑说道,“老夫岂是不知深浅之人!”
这时就听血晶之中传来苍阙的文弱声音,“骨之尘灵,白骨藩篱!”
从暗血之晶中破出一根根锋利的骨刺来,骨刺之中带着一条水桶粗的白骨长鞭,绕着暗血之晶扫了一圈儿,将所有鹤翎剑全部扫开,随后白骨长鞭缠住暗血之晶,一根根骨刺和骨甲包裹在外面,将里面的黑血晶体护的严严实实。
任凭那金色的鹤翎剑雨疾驰如星,群起如蝗,却始终无法破开白骨藩篱!
被骨牢护在里面的已经变成了白衣苍阙!
闲云叟手中扇子合拢,惊讶道,“这两兄弟真正实力绝不输你我!”
白骨贴着水面划过,落在湖心招贤馆外的小亭上,骸骨散去,苍阙站在其中,他手心飘出一团黑气,墨楼从黑气中走出。
兄弟并肩站在一起,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俊俏!
闲云叟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见二人看着闲云叟和云中老虬,苍阙挑着眉,撇着嘴,鼻子差点儿翻到天上去。
“这等小小伎俩,也能拦得住我兄弟二人?”
“是呢哥哥,长得丑的大概实力也不会强到哪儿去,我以为姬家作为八大家,定然俊男美女不在少数,现在一看,原来都是一群老头儿,真令人伤感!”
“嘿?这小子------”云中老虬举着烟袋就要敲他二人,闲云叟拦住他,对苍阙笑道,“姬家貌美者皆在招贤馆中,两位若是能登上第三层,自然就见得到!‘
他摊手指着石桌上的棋盘说道,“请二位各落下一子吧!”
苍阙轻哼了一声,伸手在桌上的棋子中一指,白子从盒子里面飘了出来,苍阙随手凌空点在棋盘的一格上,那颗白色石子啪的一声落在那里,墨楼同样的手法也落下一粒黑子,就在白字旁边!
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招贤馆!
秦好眨了眨眼睛,心里暗骂,这两个小子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这不要抢了他的风头吗?
却听那青衣婢子眼睛放光,喃喃叹道,“好个英俊的公子呀,两个都好看!”
另一个羞怯的也垂着目光点了点头。
“呵?”秦好一脸迷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云中那条苍虬大脑袋从云中探了出来,对岸边凉亭中的其余人说道,“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闲我老人家吐得毒不够浓?这点儿毒烟还是我老人家做蟒蛇时攒下的千年老痰,你们要是嫌淡,那我就再吐两口!”
“亲娘嘞,那洒家岂不要在你的痰中游泳了?”
“少废话,我老人家没空在这儿跟你们这些两脚虫子哈拉!”说着苍虬仰起头,对着洗凤池江面又是一口毒瘴喷了出来,比之前还要浓上三分!
亭子里众人嘴上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继续等待下去,纷纷使出各自的手段渡河。
云中虬龙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都是受人差遣,却要无故被人嘴上心里同时咒骂-----”它将自己私自给众人踏水渡江增加难度的事情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却还自以为无辜!
招贤馆第三层,姬家众人围在棋盘周围。
蓝衣少女姬千媚看着渡过洗凤池的黑白双子,眉眼弯弯露出一抹醉人的笑意,对姬武海说道,“爷爷,这两个年轻俊杰倒是不错,不但实力不凡,人长得也好!”
姬武海眯眼微笑。
姬千媚瞥着姬嫱笑道,“这两个人,分脉要了!”
姬嫱冷笑了一声,“人家可还没说要进你们分脉,再者说了,你没听见那白衣少年说咱们姬家丑人多吗?这两人长得俊美非凡,想必对别人的容貌要求也是极高,仅凭这一条,他们就不会选择你们!”
“你-----”姬千媚被气得一瞪眼,“哼,是吗?可据小妹所知,这两天能够进入招贤馆的,还没一个进你们宗脉!”
这一次轮到姬嫱咬牙!
姬武海双手拢在袖子里,眯着眼睛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蓝薇看着棋盘上出现的黑白双子,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