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命衙役去寻郑凯,不多时,衙役引着他来到县衙一间清静的屋子。
衙役将郑凯带到房门口,恭敬着通报一声,等待里边的回复,门敞开,正位上端坐下午至县衙,由郑超亲自接待的中年男人,他不知此人官居何品,但光瞅那一身非凡气势,便知不可小视。
然而,郑超都客客气气相待的男人,落到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郑凯面前,他的反应倒让衙役出了一身冷汗。
一见来人,郑凯目不斜视,他仿佛看不见屋内的中年男人,慢慢吞吞走进,大大咧咧坐下。
“郑凯。”郑凯的性子他清楚得很,一向桀骜不羁,没直接转身就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念此,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茶盏。
“有话快说。”窝在椅背里,郑凯一边抖脚,摆出一副痞子状。
尚且杵在门口的衙役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谁说秦捕头容易得罪人,郑凯才是故意得罪人的主啊,衙役满头大汗生怕男人一会儿迁怒于他,朝屋内瞥一眼,衙役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再无他人,郑凯开门见山。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回去,我就一辈子待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不知中年男人的来意,对面那只笑面虎正是他父亲的挚友周元渊,自他离开长安,已有接近二十位说客来找过他,隔三差五来一个催他回家,郑凯甚至有时还贱贱的觉得,两三个月没听见这些话有些不习惯。
“别紧张,明日一早我就回去了。”周元渊笑了笑,续道。
郑凯‘切’一声,他才不会相信,醉翁之意不在酒,周元渊此行必定同他有关,今晚见他只为叙叙旧?郑凯不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记得上次来成都府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哈哈,蒸腊猪耳朵和火锅子是我最喜欢蜀地特色菜,说起来,蜀地人民淳朴、热情,住在此地不失为一桩美事……”周元渊回忆起过往,将蜀地好好赞美了一番,待瞧见郑凯掏掏耳朵挪挪屁股明显听得不耐烦时,他话锋一转。“唯一一处缺点,离长安太远,消息可不太灵通。”
郑凯眉尾一动,瞥他一眼,老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
“郑凯,周伯伯就来看看你,你别多想,你家的事儿我一向不参与。”说着,周元渊起身准备走人。“见你挺好,我也放心了,你家老爷子也该安心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周元渊一脸无辜,摊开手,他愣愣看着郑凯。
“喂,说话能直接点嘛?说一句话弯弯绕绕一大圈,谁听得懂?”郑凯耐心槽可消磨得差不多了,预备发火。
什么叫做你家老爷子也该安心了?他居然敢把他家老爷子翻出来说。
“唉,你不是不想知道关于郑家的消息嘛?我可不敢为难你,把话硬生生塞进你耳朵里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周伯伯。”听出他话里有话,郑凯语气变软,他还真怕祖父有什么事,他离开长安后和家里关系闹得很僵,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他可能真不清楚。
“看在你这声周伯伯的份上,我告诉你,你听了别怨我。”
“祖父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周元渊面色如常,郑凯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他就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
“去年年末,老爷子大病一场,后无大碍,每日汤水仍不间断,殃至大年三十那日谁知老爷子突然犯病,郑家上上下下哭声一片,我在隔壁街上可都听见了。”怕郑凯听了这话犯浑,周元渊走到窗边去,离得远远的。
“你是说——”手中的横刀啪一声落在地上,似乎有人抽走他一身的力气,郑凯瘫坐在木椅上。
关于祖父的事,为何没一人告诉他?
郑家,难不成不认他了?
下一瞬,郑凯又觉得不符合常理,怎么可能没人告诉他,但若不是真的,周元渊的胆子会不会太大了点?
“还好老爷子命硬,阎王殿上走一圈又给送回来了。”周元渊赶紧补充一句,同时移步到门边去了。
“周伯伯,你说你什么时候走来着?我同你一路。”听到这里,郑凯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不管怎样,他必须要立刻回长安去。
“你这小子还算有点孝心,不过,我今日收到新消息,老爷子的病又犯了,大夫说恐怕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周元渊重重一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是就算你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一颗心上了又下,像是有人把他推下万丈悬崖,即将坠落谷底时又有人给他拉上来,脚没站稳,有人再次把他一脚踹了下去,郑凯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握紧拳头闭上眼,几息而已,再睁眼他已拔腿往外走去,留给身后那人一句话——明日天亮出发。
郑凯走后,屋内的周元渊慢慢悠悠起身,谁说任务艰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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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晚,郑涵失踪,三月十七日,程氏出走,导致程赫辞去捕头一职离开芙蓉城,而十八日夜,郑凯因担心年过七旬的祖父,不得不决定翌日和周元渊一块儿回长安。
短短几日,郑超失去两位得力干将,而秦冉也要在今日启程去一趟大秦。
程赫和秦冉不在县衙,郑凯跟着一走,人手似乎不够用了,李晨便带着陆晗接手程赫那部分工作,除了郑涵失踪,芙蓉城总体来说并无大事。
反正,那对瘟神——高丽郡王与郡主,明日亦要离去。
日上已三竿,该出城的出城,该忙碌的忙碌,距县衙不远的一座宅子里,两人还缠绵于塌。
西风卷过雪白纱帘,宛若浪花层层波动,床榻之上,男子伏身于娇弱的玉色肌体中。
“嗯……公子。”迷迷糊糊的韩贞姬忍不住舒服得轻吟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像一把颤动的小刷子,随着身后的浮动,那刷子一阵阵颤抖起来。
“怎地,不要?”将要到达巅峰,男子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掐住她的小蛮腰,一掌拍打在丰盈的臀-部。
“没……嗯……讨厌,弄醒人家。”韩贞姬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又是猛烈的袭击,他抽打着她鞭笞着她撞击着她,直到体内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之后,韵律从她身体消失,她才开口娇嗔道。
“你可以不用醒,来,闭上你勾魂的双眼。”将佳人翻过身来,男子咬住她的耳朵,一双手灵活游动,一会儿攀爬至高峰,一会儿探秘于林间,一会儿畅游于溪流,寻到泉眼,男子绕有兴致的嬉戏着,不一会儿,泉眼涌出泉水来,哗啦哗啦,泉眼不自觉涌动起来。
“公子,你真讨厌。”躺在他的怀里,韩贞姬已无一起力气。
“既然已经那么讨厌了,不如,再讨厌一点?”
两人一月见不了几次,每每相见,定然如胶似漆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
又是一段巫山云雨,男子终于舍得躺下。
撑着脑袋,韩贞姬眼神中全是痴迷,看着眼前的情郎,人称——江湖第一千面郎君的江一流,她总是想要更多,想要他完完全全属于她,遗憾的是在他与她之间,存在另一个人。
“公子,明日何时动身?”收回多余的情绪,韩贞姬问起最为重要的事来。
“午后。”眯着眼,江一流把胳膊枕在头下。
“一切安好?”看不出他有何异常,韩贞姬继续问着。
虽说马上要结束,但是最后一步往往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自然,早已打点好一切,贞姬,这些事哪儿用得你放在心上,明日等陈思铭送来通秦路引即可,长安至蜀地这一路我知道你辛苦了,坚持一下,出了蓉城,我们两便能****夜夜都在一起了。”
这话她听了好几次,她晓得其中有多少敷衍成分,可今日,韩贞姬感受出江一流语气中的无奈,也许,她不应太过急躁,唯细水,能长流。
“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她的关系。”韩贞姬趴在他的胸膛,想了想,还是故作生气式抱怨着。
“贞姬,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手划过光滑的后背肌肤,江一流想起自己在那人口中听到同样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此言当真?”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望着他。
“你应该晓得,没有她就没有我,这条线上缺了她必然无法成事,横跨整个大唐,有几人有得了她的权势?话又说回来,没有她我也不能遇见你,说起来我倒应该感谢她。”拐卖孩童这种事其实连下九流的人都看不起,然则,这行里又有太大的利润可言,尤其是他们独一无二的操作手法,不铤而走险,不狠狠赚上一笔,实在是对不起自个儿的钱途。
那人看起来简单,别人以为她只是个风骚娘们,可她内心的狠毒,一般人怕根本无法理解,能在这条线上存活的女人会简单?
一朝踏上贼船,再无回头日。
“你就不恨她?”隔了阵,韩贞姬轻轻在他腰间一扭,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他,楚楚动人的模样。
“好了,不提她。”佳人再美,江一流有时也会厌倦。
女人总爱问这些毫无实际意义的问题,他爱谁,她恨谁,到底有何意义?他爱了便爱了,恨了便恨了,又能改变什么?
“公子别气,我不就随口一说,贞姬给你赔礼?公子,让贞姬好好伺候你。”坐起身来,韩贞姬跪在他双腿间,笑颜如花,她埋下头去。
…………
…………
通往大秦那最后的驿站前,屹立一座石雕牌坊,远远望去,便见苍劲有力三个大字——芙蓉城,牌坊为三门四柱,中间的柱子前放置两尊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左右两侧则为手持兵器的士兵,个个神情肃然,腰板挺得笔直,俨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而牌坊边上,商贾们老老实实排队,安静等着放行。
作为通商第一关卡,驿站的管理异常严格。
人员要排查,路引要核查,守卫有时还会搞个面审看看有人会不会意图不轨,做点坏事,因此,在驿站旁等候个两三日已然为常事。
“秦捕头,你要去大秦?!”负责放行的士兵认得秦冉,他不知她怎么突然要去大秦,难道又有新案子?
“嗯。”秦冉点头,递给他一封郑超所写的信函。
不敢细问,士兵去找了兵头子,随后折回来送她和宋天瞬上了官道,这路以前是一条人脚踩出来的黄泥地,一到下雨天,泥浆得染上一裤腿,自打郑超上任后,现今却是一条铺着青石的宽敞石板路,因此,守卫的士兵都对县令郑超暗自竖起大拇指。
朝驿站外走上一刻左右的路,碧绿江面入人眼,纤夫赤脚踩在岸边鹅卵石上,绳子勒住肩膀,一行人喊着号子拖着船。
“宋天瞬。”在一处码头上等着船舶靠近,秦冉眺望远去。
宋天瞬侧转身子,看着她。
“澜沧江的发源地是大秦,芙蓉城处在它的下游位置,我们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天竺。”宋天瞬征然片刻,他没跟上秦冉的思路。
昨晚,结合锦敬澄的经历和郑涵的想法,大家一致认为那伙人的目的地就是大秦,否则,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折绕大唐一圈,分析得出方向,他们却没明白人贩子的真实意图,为什么要拐走那么多孩子,为什么要集中到一起去大秦?
而要搞清楚一切,他们只能去一趟大秦。
大秦比不得大唐,秦冉和宋天瞬今日前去肯定困难重重。
“水路是去大秦最好的选择,驿站审核不松,他们带着那么多孩子能轻轻松松出去?”秦冉问过相关人士,这几天并没人带着孩子出入关卡,别提最近,总的来说,跟随大人往返大秦与大唐的小孩基本没有,谁做生意带着自家娃?
“你的意思是……”摸着下巴,宋天瞬猜出她想说的话。
秦冉的目光跟着船移动,通往大秦的货船靠了岸。
“方向是对的,问题是,我估计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秦冉站着不动,眼睛看向宋天瞬,透过他的双眼她看见了自己。
事关郑涵安危,秦冉担心自己错过最佳解救时机,与此同时,她质疑起昨日的决定,一路上秦冉反复想着种种可能。
兴许,他们忘记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冉冉,静下来。”抬手摁在她的肩头,他看出她的忧心,因不见的人是郑涵,秦冉不免有些慌乱。
调整呼吸,秦冉轻启薄唇。
“走吧,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