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咬唇,一屁股坐在了林梦的床边,瞪大那一双有神的眼睛,恨恨地看她。他虽然之前想着等见了她,一定要软声地哄哄她,让她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可是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地愤怒。

林梦羞愧地垂下了头,这几天过来了,她自然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鲁莽。只是当时太过悲切,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所以就想着剪刀那么一划,就那样做了。

其实,自杀过一回的人,就不会再轻易地自杀了,本能地就会感觉到一些死亡的恐惧,也可能还有一些看开的释然在里面吧!

“我以后不会了,真的!”她呐呐地低语,是说给他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几天,萧翼一直照顾她,却从不提及关于她自杀的事情,大概也是有所顾虑,怕刺激到她。所以,这还真是她头一次如此清楚地表明态度!

“你就该把这句话给刻在你的心里,一辈子都记住了!”江破浪仍是有些后怕地对她吼道。

林梦又缩了缩肩头,点了点头。因为他也难得在她面前这样发飙!她何尝不明白,一个人能为你生气、能为你急,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你,把你放入了心窝里!

江破浪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骂林梦的,见她这样一副认错的态度,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憋着那股没有着落的恐慌,还是让他叹息了一声。

“你可吓死我了,以后绝绝对对不要这样了!”

她听了,心头一暖,抬眼看江破浪,微微笑了笑。

江破浪不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哼,“笑?你还笑得出来?瞧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担心你啊?”

“嘻嘻……”她自顾自地笑,倒是笑得江破浪没了脾气。

“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我只知道,你可是答应我的。你要是敢违背了誓言,我就是追到地狱也要胖揍你一顿!”

她转了转眼珠子,低声笑,“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什么时候变得迷信起来?”

江破浪清俊的面庞上略浮现了一抹不自在的淡红,他轻咳了一声来掩饰,又关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然后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嘟哝,“你瘦了!”

她的心,紧跟着暖了一下。

他又说道:“有没有人专门给你准备吃的啊?你现在可得吃点好的,我家的那个厨子,从广州来的,特会煲汤。你等着,回头我就让她给你煲汤去!”

他一门心思地认定了她没吃好,逗得林梦嘴角又跟着弯了那么一下。

“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现在可是天天好吃好喝地被人伺候着呢!”

她抬起左手,指了指一边摆放着的小暖壶,“喏,就这样的暖壶,我天天早中晚,连带宵夜,必须得喝上一壶,喝得我都快要吐了。我没喝完,阿翼还不干,刚还说让我歇息一会儿,再接着喝呢。我现在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水缸,每天就负责装水了。”说完,她俏皮地皱了皱脸,一脸吐苦水的样子。

这个样子,倒是让江破浪略微放心了一些,至少她还会打趣呢,那么就说明她恢复得还不错。只是她那么亲昵地喊萧翼的名字,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寥寥几句提及萧翼的话,他这个旁人听了,却能鲜明地感觉到她和萧翼之间的亲昵!

他开始气恼,也有些烦躁,怎么去了一个容凌,就跟着冒出来一个萧翼来了呢。听哥哥的意思,这个萧翼很有来头,不太好惹,最好不要莽撞行事。可是,他怎能放心让林梦跟着萧翼啊。那个男人,如今连老底都让人琢磨不透呢,估计不是什么干净的人,林梦跟了他,岂非羊入虎口?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他问。

林梦愣了愣,心紧了紧之后,眸色放淡,轻声道:“不去学校了,我已经退学了!”

江破浪隐隐约约也猜到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旷课,但是学校方面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就知道大概是不妙了,只是真的从她的嘴里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还是有些难过的。这个女孩很聪明,是一个学习的苗子,将来也必定是可以轻松地考入一个名牌大学的。只是现在她的这一番境遇,真是可惜了!

“报纸上说的那些,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他直直地看着她,晶亮的眸子像个小太阳一般,暖暖地照射着她,接着补充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要这么地诋毁自己,但是我是一点也不相信的。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孩!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这一句,其实也是够了!

林梦微微地红了红,本能地被江破浪的话给感动了!她在自毁的同时,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相信她的话,然后能让容凌尽快地脱离困境,只是午夜梦回、独自倚靠床头的时候,也会觉得寂寞和心酸,然后会微微地企盼,能有那么些个人,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纵然在一边旁观着,但是也能给她一些中肯的评价!

而今,她得到了!

她笑了。

“嗯,我也信你的话。”否则,他今天也就没必要来看她了。这个男孩是干净的,也是纯粹的,在他的身上有阳光的气息,能得他一句“相信”,她便觉得仿佛被干净的阳光洗礼过一般,觉得自身也不那么的阴暗了。

她大略地问了他一下学校里的事情,以及他的近况。他含着笑,一一回答。在不知不觉的谈话中,林梦那阴暗的心也不觉阳光了不少。大概,人是需要交流的。交流,能让人放松,也能让人减压。

“你什么时候出院啊?”他突然问。

“可能还得两三天吧。其实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阿翼不太放心。”

“出院了,你是回家的吧?”江破浪试探地问。

林梦怔了怔,突然就有些无地自容。他还是那么干净,可是似乎她已经脏到无法摆上台面了。但,也没隐瞒的必要了。所谓的友谊,她也不去强求了。一次自毁、一次自杀、一次被放手,她经历了许多,也看淡了很多。所以,她敛去了那抹不自然,淡淡地笑了笑。

“不回家了,我要跟阿翼走!”

江破浪皱眉,声音开始闷闷的了,仿佛天边的滚雷,“你要是回不了家,那……那也可以跟我走啊!”

这话一出,他自己闹了一个大红脸,神色不自然起来。见林梦抬着干净的黑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他急急忙忙地解释,“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要冒犯你,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哎——”

他是越解释越乱,紧跟着也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仿佛他来了这里,也是别有用心的。他咬咬唇,也算是豁出去了。

“梦梦,我是这样想的。等你出院之后,我让我哥哥给你安排一个住处,然后再帮你好好地谋划一下将来。我觉得,这比你跟萧翼走强,那样的男人——”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不悦地道:“那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你得到过一次教训,就别再那么傻了!”

林梦的心,酸酸地疼了一下,自然明白所谓的教训,其实就是指容凌!

可江破浪不明白,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欠了萧翼的,她得还。

“谢谢你的好意,阿浪,你不用解释,你的心意我很明白。只是,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江破浪急急地问道:“你是怕我没这个能力吗?还是怕我哥不会帮忙?你放心好了,我就代表的是我哥,我的意思就是我哥的意思,只要你点个头,我绝对力挺你到底!”

“呵呵……不是这样的,你别多想,我知道你和你哥都是好人。只是我答应过萧翼的,这是说好了的!”

“可他不是个好人!”江破浪大力地拧眉,爽朗的脸庞微微地阴沉了下来。“他的背景似乎有些不单纯,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就这样跟了他,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是说——”

他的脸上猛地出现了阴戾的神色,“还是说,是萧翼在逼你,逼着你跟他?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绝对不用担心,我和我哥肯定会保护好你。有我们在,那个萧翼肯定动不了你!”

林梦摇头,纵然心里感动,却依然摇头。

“我的去留问题已经决定了,是我自愿的,阿浪你就别多想了!”

“我怎么可能不多想?”江破浪气呼呼地重重地捶了一下墙面,“你跟容凌的时候,我有能力拉你出来,可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弄得你成了现在这样子。现在你又……我……我……哎……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

说到这儿,江破浪却是猛地眼眶一红。这是真情流露了!

这个女孩,他是真的心疼哪!

虽然他的表白遭到了她的拒绝,可他就是放不下她啊!

他怕自己这模样落入林梦的眼里,会让她觉得窝囊,就急急忙忙地扭过了头去,但还是被林梦看到了!

林梦的唇瓣动了动,心中微微一叹,紧跟着,眼睑缓缓地垂落了一半,略遮住眼里悲悲的光!

有时候,救赎分明就在眼前了,但是,就是没法伸手去抓住!这能说什么呢?这人生的道路,有时候,就是这么地不由人哪!若是那时应了江家兄弟的提议,接受了他们的帮助,又哪能有今后的种种?可是事已至此,想过去的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前日因,今日果!既已种下,那就只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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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破浪稳了稳激荡的心情,见林梦垂眼不语,软声又道:“你跟我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要求你的,你只要好好地当你的林梦就好。算我求你,好吗?你就跟我走吧!”

他诚挚地看着她,心里真是全然为了这个女孩好!

“至于那个萧翼,你若是没法和他说,那么我和他谈。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