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让人抽风抓狂的事,莫过于和一个你打不得骂不得,却讲不清楚的孩子掰扯道理了。
和这孩子扯了半天的话,不过就是怕她将来在一诚师祖那边告状,让吴六和张七两个将来日子不好过。却不想这孩子却是连师祖是什么也不知道?杨瑾快疯了,却还得耐下性子来和这孩子解释什么是师父,谁是她的师父?什么是师祖,谁是她的师祖这种问题。可这孩子却是个好奇宝宝,听完了竟十分困惑的问:“既然掌门、一诚真君、一谨真君都是前任掌门久天师祖的弟子,为何他们不住在一起,反而要分作三个峰住呢?”
“那当然是因为门中如今元婴修士剩下不多的缘故了。原来妖兽大战之前,咱们玄天宗共有十七名元婴修士,那时香烟鼎盛,大家不得不各自挤一挤。可如今元婴修士只剩下了五个了,九宫峰人手一个都轮不过来。在一诚师祖回山之前,咱们坤宫峰不得不靠两位结丹真人撑着。”
“可这也差着四峰没有元婴修士坐镇啊。咱们峰有两位结丹真人的话,那几峰怎么办?”
“自然是由结丹真人暂管啊。每峰二到四名结丹真人不等。”
“好奇怪噢。为什么是两到四名不等啊,人均三个不够吗?”
“是啊,不够。咱们门中的结丹修士如今虽有十七个,但一些师叔喜欢在外面游历,常年不在门中,自然不能指望他们掌管峰务。剩下那些留下来的师叔当中,煅金沉谷两位师叔因擅长铸剑,所以那是必得呆在剑谷,离开不得的。此外流锦、玉琢两位师叔是女子,按照咱们玄天宗例来的规矩,也是得留在兑宫峰的。如此一来的话,其它几峰可不就分不到多少人手了?”
“为什么女子一定要呆在兑宫峰呢?我也是女子,是不是也要搬去那边住?”
小人儿很关心这个问题,不过杨瑾却觉得这事不需要思量:“兑宫峰那里女修虽多,却大多是没有师门相承的普通弟子。你是一诚师祖带回来的人,自然要跟着一诚师祖呆在咱们坤宫峰了。”
“可是我还没有拜师啊!”
“那是因为一诚师祖闭关了嘛。师妹你这样小的年纪便有七阶的修为,可见天资极高。一诚师祖又与你有旧,等师祖出关,必会收你为弟子的。”
“可师祖已经闭了十几年的关了吧?若是他还要再闭下去,那我可怎么办?那位负责看护我的前辈几年前也闭关了,人家一个人呆在谷里实在无聊死了才跑出来的。若师祖闭上五十年的关,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晃五十年吗?那人家还怎么赶趟晋阶啊?”
小姑娘愁得眉头都打成结了,这回不用杨师兄说话,吴六在旁边都开腔了:“没师父就自己学啊。师妹啊,这门中九成以上的弟子都无正式师承,都是要靠自己学的,难不成我们还都不活了?象无情子师叔这样的,也是靠自己的本事结丹的。天下散修若都象你这样等着别人教,不都耗死了?”
小妹妹恍然大悟:“原来可以自学的吗?可是怎么自学呢?”
张七听不下去了,直接坐到旁边来抓了个灵果,一边吃一边讲:“这里面的说道可就多了。你要是手里有玉简书册之类的,便先尽着那里面的东西学。先学了什么本事都是自己的。可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得想办子去赚灵石,然后去坊市里买功法了。坊市里那可以说什么功法都有,攻击类的,防御类的,杂七杂八,总之,你只要有灵石,自学那根本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我没有啊!”
“那就是去赚啊!”杨瑾灵机一动,开窍了,便也拉了把椅子过来与这孩子细讲:“你这回之所以被困在结界里,原因就是因为你身上没有本门的身份令牌。只要有了本门的身份令牌,那就算是本门的弟子了。按品阶不同,每年都会有不同的灵石供养。当然,光靠它们修行是不够的,所以门中弟子便要再寻别的方法去赚些灵石来供自己修行之用。对于初入仙门的小弟子来讲,最简单的自然是到咱们执事堂来领任务。门中有许多杂事要处理,自然需要很多人手来做。只是这样的任务并不算多,仅仅够得上门中五分之一弟子的需求。不过坊市那边也是个赚钱的好去处,门中弟子有一半的人都在坊市那边工作。当然,这些还是不够的话,剩下的那些弟子便只好出外游历,寻找机缘去了。”
“什么叫机缘啊?”
什么叫机缘?杨瑾三人听之有些好笑,但转脸瞧这位师妹的年纪,也便不奇怪了。吴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讲:“象我在炼气期的时候,便经常到外游历。或是到一些出产灵矿的山脉采矿,或是和人组团去猎杀妖兽,矿石可以卖,妖兽的皮毛血骨都有人收购。不过炼气期弟子因为能力的关系,猎不到高品阶的妖兽,所以收获自然也不多。”想起自己在炼气期打熬的经历,吴六便有些吹嘘。张七亦然:“是啊!炼气期弟子过得很苦的。门中的规矩是炼气弟子不算内门弟子,每年只有两块灵石的贡奉。两块灵石那够干什么吃的?一瓶养气丹就要八块灵石,一瓶聚气丹就要二十七块灵石,还都是中品。虽说门中灵气比外面的浓郁,可咱们没师父要的弟子,哪个不是灵根一般?要指望着打坐晋阶,死了也筑不了基啊。”
见这二人把话题扯远了,杨瑾赶紧往回拉:“不过师妹你天资出众,自是不必担心这个。为兄想,你如今担忧的不过是法术的问题罢了。这个并不难,象他们两个说的那样,弄些玉简回来自己学也就是了。至于再高一些的功法你这会子也用不上啊。所以当务之急,赚灵石是第一要紧的。师妹,你这些年除了培元养气,可还学了别的?”
这个啊?九音想了想:“看了一堆医书算不算?可靠这个能赚灵石吗?”
一堆医书?杨瑾眼前发亮了:“可是一诚师祖的珍藏?”
小姑娘眨眨眼:“我不知道是谁的,只知道是在屋子里摆的,我便拿来看了。”
这运气,简直是羡死一个了。吴六和张七两个听得直跺脚:“你会这个不就行了?医谷那地方的报酬是很丰厚的,只是一般弟子不会那手艺进不去而已。这样吧,一会儿让杨师兄带你到医谷去转一圈,告你哪些活计最好,你回去仔细学了本事,到时候求求杨师兄,让他把你塞进去不就完了?至于买玉简什么的,便包在我们二人身上,师妹你若要买东西只管来寻我们二人,由我们带你去坊市,包你吃不了亏。”
“真的吗?师兄你们真好!”小姑娘眉开眼笑,刚才还是坏人的三位师兄们,一下子变成好人了。杨瑾和吴六张七三个互看一眼,心下皆是放松。那事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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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经应承了这小姑娘去医谷转一圈,自然便不能耍赖了。只是今天天色已晚,医谷怕已无人,杨瑾便只是先将她的名字录入坤宫峰外门弟子簿中。然后,一枚两指宽的小玉牌上便有了‘九音’的名字。说来也奇怪,有了这东西以后,九音走出这执事堂再看外面的景致便全然不同了。
之前她进来出去,看到哪里哪里都是雾气,什么也瞧不见。可自打有了这玉牌后,那些雾气除了在峰顶上常年盘踞的那些仍是不散后,其余的却是渐自消散了。虽最后还是吴六和张七两个把她送回去的,但往来的路线如何却已然清晰明了。
九音这天晚上握着手中的玉牌好久都静不下心来。第二天一大早,才是收功完毕,便跑到执事堂来了。杨瑾也早在那里等着她了,瞧这位小师妹笑得月牙儿一般的眼睛和那一脸甜美的笑,便更乐意了。高高兴兴地带她去了医谷。
所谓医谷,昨天九音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只是当时她的眼里除了雾气还是雾气,除了最后到诊室中清亮了些外,什么也没看见。可今天却让她瞧清楚了。这医谷竟是建在坤宫峰三处侧峰的夹角之内。它占地极大,足有八九个足球场那样大。一入谷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排排的竹篇药篓。一堆一堆穿着黑袍的外门弟子站在那些竹匾旁边,不断地在匾中翻动着各色药材。他们全情专注,根本不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九音便有些不懂了:“那么大的一个竹匾里能放多少药材,翻翻晾晾就算挑挑拣拣有那么难的吗?”
杨瑾闻言好笑:“师妹别看差了。他们可不只是干那个而已。咱们修真界的灵草灵植虽多,但可入药的却不是很多。而且就算要入药,也要经过一些加工。或晾晒赔干,或以灵气催化。这些你在医书中都应该看过吧?”
小姑娘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们是在用灵力焙制药材。我在书上看过,每种药材需要处理的方法皆不同。不过师兄,我没有学过仙法的。”要干这样的活计,最起码得会一种叫温煅诀的火系法术才行。可她没有啊。
杨瑾明白她的处境,但是:“这不是难事,温煅诀售价不过三十八块灵石而已,师妹若是着急,我可以借你。不过我倒觉得你先不必来干这个。你身量这样小,干这个也不方便。”
“师兄这是已经给我找好活了吗?”
“那是当然。”这活计可是昨天杨瑾翻了半夜的簿子才挑拣出来的。那就是:“穿蚕!”
*
穿蚕?
那是个什么活计?
九音不明白,可到了地儿后,她却是一年就妙懂了。原来这个穿蚕竟是将匾中若干灵蚕以一种特殊的线体穿成一串,吊以晒晾的活。看起来十分简单,那些女修站在匾边,一手以飞擒术抓起一只灵蚕,另一只便控着一条透明的线笔直的穿入灵蚕的身体即可。
可是:“干这活计有两个难处。第一,这蚕名叫无相蚕,它属水性,不亲其它五行,但触必死,所以干这活的人必须是会水性功法的女修。第二,这无相蚕十分娇气不说,更有一种怪癖,那便是逢戾化毒。师妹,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吗?”
九音点头,她看过这个词,也在书中瞧过这无相蚕的功用与特性。“所谓的逢戾化毒便是指这种无相蚕见不得戾杀之气,它虽平时无毒,甚至可解百毒,但若它一感觉到杀气心生警觉,体内的解毒囊便会在瞬间转化成剧毒囊。甚至乖僻到了颜色不变的地步。但若要将其炼药,杀它却是必然的。所以在这个时候心境的平稳便很重要。”
果然不愧是有福气看了一诚师叔医书的,杨瑾笑着点头赞许:“就是这样没错。但师妹你还是少说了一处。这东西所忌的戾杀之气并不是在你杀它的时候才有的,而是你平常历炼之时积攒下来的。简而言之便是说,你平时杀生越多,身上所积攒的戾杀这气便越重。这戾杀之气咱们做修士的很难会没有,但这东西就是忌这些,所以不管是养它的人也好,最后穿蚕的人也好,身上都不可以有戾杀之气。而你,便正适宜这样的工作。”
她不曾杀过人,所以身上自然也便没有戾杀之气。只要她可以控制好杀这小东西时的心境,便能很好的把这项工作完成,是不是?
九音懂了,当下便向杨执事郑重地行了一礼。杨瑾见她如此谦逊,自然更加乐意帮忙。非但立马给她安排了工作,还站在一边亲自教她,如何动用水灵气将那引魂线控制住。这方法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控制一条线的事,但若要你在控制它的时候,情绪不能有大幅度的波动,对于象九音这样新入门的菜鸟来说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第一天下来,她只穿了一只,可在穿完后,却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修士走过来,验看后,冷面无情地宣判:“此蚕已有毒,穿蚕者九音欠五枚灵石!”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