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这就把联系电话给您。不过啊，房主一直没出面儿，是他儿子在卖，电话也是他儿子的。当然他儿子卖这房子，手续也是齐全的，有房主的授权，这点您不必担心。”中介说着，给季洋念了一个电话号码。

季洋按着他念的号码在手机里打，打到一半儿，就出来了“鲲鹏”的名字。而且再听下去，接下来的几个数字和他手机里的号码也是一模一样的。

中介看到了季洋的手机屏幕，有些提起了警惕：“呦，您俩认识啊？”

“是啊，怎么这么巧呢！是有过数面之缘，朋友的朋友。没想到是他家的房子。”季洋说着，未免太让人怀疑，还是把这通电话拨了过去。

得到的结果，自然和他料到的是一样的——空号儿。

“不对啊，这怎么谁空号儿啊？您看看，这号码是不是您给我的那个？”季洋又把问题抛给了中介，把手机递给他，让他来看。

中介看了，和自己手机里的号码对比了一番，诧异道：“嘿……我上个月打的时候，还只是关机。”

“也没打通？”季洋问。

“是啊，打了三次也没打通。”中介道。

“你还有其他联系方式么？我是真挺看好这房子的。但如果您和房主这边交割不明白的话，的确会影响到咱们的合作。”

中介摇摇头，也是觉得头疼。刚好有个电话进来，忙躲开去卧室里接了。回来就对季洋道：“真对不住，等下还有个客户要看房。这样，我这几天再帮您联系一下。您留个电话给我，一旦有消息，我第一时间打给您。”

“好。”季洋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中介。

但其实，也不在这边抱太大的希望了。

鲲鹏虽然行事莽撞，但也不至于到糊涂的地步。既然房子交给中介出售，总是诚心卖，怎么可能故意让人联系不上？这事儿吃亏的可是他自己。就算真是受轻伤出去调整心情儿了，换了电话号码，也总要将新号码给中介吧？

现在留了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却找不到人，只有一种可能——鲲鹏那边，出了事先难以预料的急事儿，让他来不及对其他事有一个妥善的安排。

别了中介，开车出了小区，季洋的心情更沉了。

下楼的路上问了中介，中介说，从没见过这家的男女主人，就只有一个小伙子在出面。倒是问过小伙子几句，小伙子只说，他们家要搬去别的城市，他爸已经在新地方忙活了，没时间管这些，没提到他妈。

季洋当然知道王鲲鹏不会提到他妈妈，因为他妈妈在他刚断奶的时候就和别人跑了，现在早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爸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儿而受到了刺激，开始为了求财而不择手段，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鲲鹏家的事他知道的不多，但却一定多于这世上的、只与王鲲鹏自己有关的所有人。

鲲鹏家的生意可不光彩，那是把头拴在裤腰上的营生。

小时候他家和鲲鹏家住邻居，可能是因为鲲鹏和他走得太近、而他爸爸又是正道上的人，鲲鹏他爸就起了担心。鲲鹏十三岁的时候，见鲲鹏渐渐懂得多了，就忙搬离了这个小区，不让鲲鹏再和他一起玩儿。

又过了一年，他们家换了现在的大房子，也搬离了这个小区。

可他和鲲鹏的友谊，却从未因这些因素而断过。老季和小慧儿，也从未鲲鹏家的生意而对鲲鹏这个人有什么偏见。

老季还曾和他说，鲲鹏这孩子不错，人品和心性都没话说，只是他爸爸实在不懂事儿。老季让他多看着鲲鹏一些，尽可能地引鲲鹏走正路。

他一直不以为意，觉得鲲鹏自己心里有数儿着呢，哪用得着他看着啊？

可今天，他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成天盯着鲲鹏！

鲲鹏忽然失踪，家里连房子都空了，他爸爸也不露面儿……出了这样的事，真的是除了鲲鹏家的生意出问题之外，他是再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了。

季洋又去几个鲲鹏常去的酒吧里打听了一圈儿，都说有一阵子没见着鲲鹏了。

一番打听下来，天已漆黑，可季洋这边，却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儿消息。

好好儿的一个人，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季洋忽地打了一个冷战。该不会……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从鲲鹏偶尔的提及，和他家平时的经济条件也可以看出，他爸爸混得相当不错，即便称不上老大，也绝对是二把三把之类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捏死的小虾米。而且能混到这个地步，总是有两下子。就算一朝被扳倒，也绝不可能拉着自己的儿子跟着陪葬，总要为儿子铺好后路才行。

可……鲲鹏他爸，平时对这个儿子实在不怎么样。

季洋摇摇头，不敢想下去了。

对于鲲鹏家的生意，他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只是这么想，能想出个什么头绪来？连个印证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老季知道的却比他多。

季洋看了下时间，八点多了。最近老季好像不怎么忙，这时候应该在家。

也顾不得他爸还在气头儿上，就想去探点儿消息。

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儿，他爸是肯定会听到风声的。毕竟法、警、黑，向来是一个紧紧相连的圈子。

急着开回了家，在楼下按了门铃，幸好接听的是他妈。

“妈，是我。”

没有回应，只是门开了。

季洋急匆匆上楼，家里的防盗门也留了个缝隙，但开门进屋，楼下却是一个人儿也没有。

估计爸妈是不想见他，躲到楼上避着去了。

季洋直接跑上二楼，敲了敲爸妈的房门：“爸，我找你有急事。”

“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再也不要回来！”卧室里，只传来季律师愤怒的声音。

转而就是对自己的妻子道：“明天把门锁换了。还有，他再敲门，不要给他开。”

季洋听得，只是重重叹了一声儿，也实在没什么应对的法子。

他先按门铃，就是想给爸妈一个反应的空档，让他们缓一缓，以便在见面的时候不至于这么针锋相对。可现在看来，几乎没有收效。爸爸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

“爸，我真有要紧的事情”，季洋站在门口儿，直接说了事，“鲲鹏家里，好像出事了。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不多时，房门开了。

“你随我下来。”季律师没看自己的儿子，只是给了这句吩咐。

季洋乖乖地应了一声儿，跟在他爸身后老老实实地下楼了。

见他爸在沙发上坐下，他也不敢坐，只能站在茶几旁，一副虚心听训的架势。

“王鲲鹏家里可能出了事”，季律师道，“准确的说，这不只是王鲲鹏家里的事，而是王鲲鹏自己的事。是他这边出了问题，连累了他爸。这事儿，我也是昨天才听说的，只是昨天被你的事情给挡了一下，忘了和你说。”

“鲲鹏自己的事？鲲鹏连累了他爸？怎么可能啊，鲲鹏虽然蛮横，但其实下手啊什么的都很有分寸。而且他也不是个随便动手的人，能出什么乱子？”

“你冯叔叔主管刑事，对这些事情熟。我也是在他和两个徒弟聊天时，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他们那个‘公司’，近两年里内斗得厉害。王老大的权力被人给架空了，而且自己也染上了瘾。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清楚，只知道刚上位的杜老二扬言重用大侄子，派鲲鹏去走一批货。现在那批货出了问题。估计警方的通缉令，很快就下来。”

季洋光是听着，脸就已经惨白惨白的……鲲鹏去走货？这不是……不是贩独么？

鲲鹏怎么可能去沾这些东西？

鲲鹏说过的，他最恨的就是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有一天就算饿死，他也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没有底线。

“所以，鲲鹏最近联系你了没？”

季洋摇摇头：“没……我都四个月没见着他了。今天忽然想起来，才发现找不见他了。他家的房子挂给中介出售着，但就连中介也找不到他。”

季律师冷笑了一声：“四个没见了？你和鲲鹏，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怎么四个不见他，你才想起来？”

“我……”季洋觉得无地自容。

还能怎么说呢？谁的心里不都明镜儿似的？他就是重色轻友，就是忽视了鲲鹏。

“爸……如果，如果鲲鹏被抓回来，得判什么罪啊？”

“从量上看来，死罪。”季律师也真是够直接的。

“死罪……”季洋重重地跌坐在沙发的左妃上，有点儿难以相信，“不……不能吧？鲲鹏还是个学生啊，怎么可能和这些事情沾在一起呢……”

季律师皱眉片刻，道：“我看鲲鹏那孩子对你真不错，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估计会来投靠你。如果他来找你，你知道该怎么办吧？要是被人扣上共犯的帽子，不死也得蹲上十年二十年。他们家的事儿，谁沾上谁完蛋。”

季洋还有些没回过神儿……怎么可能呢？明明鲲鹏只是个学生啊，就是个犯浑的穷学生，哪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呢？